鐘夕桐像是感覺出身邊的人,一路上緊緊抓住笑笑的手。笑笑把一隻手放在他的腕上,試
圖抽出,無奈他抓得太緊,隻好作罷。
笑笑歎口氣,隻能任由他握住。
鐘夕桐又像是察覺出手心裡的小手安分了。臉上露出狡黠的一笑。
笑笑竟是一愣,她從沒見過他這樣過。他向來是溫文儒雅的,從第一次見麵,他就給她這樣
的感覺。
03年的非典,人人都處在驚慌中。這種恐慌也蔓延到了校園,處處可見帶著白色口罩,身著
白色大褂的人們。
笑笑特地從當護士長的姐姐那要了套白大褂。套在身上,方圓和寒子愣是沒認出來。她一想
乾脆穿上在校園裡晃來晃去,那些門衛再也沒阻攔。
一開始還覺得新奇,可整個校園裡都沒幾個人。缺了欣賞的。久了,她也就覺得沒什麼意思
,可讓她呆在宿舍裡,又覺得堵得慌。
這天,正好逛到畫室。
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也是一個身著白大褂的。就是鐘夕桐。那些沉悶的日子,突然變得
生趣,成為笑笑最為開心的。每天在畫室裡靜靜的看著他作畫,她覺得格外的滿足。
春花落儘,轉眼入夏。非典的恐懼慢慢被遺忘。
再見到他是在三個月後。暑假歸來,她滿心歡喜的去畫室找他。
卻意外的發現寒子也在畫室裡。
他怎麼會變成了寒子的男友?她想不通。她滿心歡喜的要等著暑期一過就告訴他自己有多喜
歡他。可是,晚了。怎麼會是這樣?她隻是覺得悲哀,腦裡一片空白,什麼都來不及思考。
她還是強忍著招呼“鐘夕桐”。他有些驚訝的淡漠的望過來。她突然覺得心裡酸的厲害,好
像小時候被媽媽冤枉,隻覺得委屈。
笑笑一路踮著腳攙扶著醉醺醺的,東倒西歪的鐘夕桐進了電梯。
許是剛拖過,地板上濕淋淋的。
進電梯後,笑笑微鬆了口氣,緊拽著鐘夕桐的手也暗自鬆了點力。
鐘夕桐卻一個不穩,身子斜斜的就要跌倒。笑笑一愣,及時拽著他的衣角,抱住他。可是剛
站穩,笑笑腳下卻一滑,眼看就要落地。卻驀地被人用力拉了一把,笑笑皺緊眉,也借著這股力重新站穩
。
她偷偷打量著鐘夕桐,心裡感到無限的悲哀。
鐘夕桐微微喘息,呼出的氣息裡摻帶著酒精的迷醉,四周的空氣漸漸的都被浸染透。氣氛變
得異常古怪。
“叮”終於電梯門開了。笑笑暗自鬆口氣。扶著他往外走。
鐘夕桐不知何時把整個頭的重量都眈在了笑笑的肩頭,身子也向她傾斜。仿佛是承擔起了他
全部的重力,笑笑被壓的有些透不過氣,劇烈的喘息已無濟於事。胸悶的緊,側眼望著他依舊俊逸的側臉
,她的心終是一沉,伸手使勁的推拒著他的重量。
鐘夕桐卻像是渾然不覺,臉上掛著沉醉的滿足的笑。
笑笑抿緊唇,望著他微微上翹的嘴角,不由癡了。曾幾何時,那曾是她最渴求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恍惚中看到他的嘴角現出一絲得意之色,笑笑腦中停頓了一下,接著就明
白了。
鐘夕桐的整個身子又往她一邊欺來。她彎著身子,像是要被壓砸到地底。
想起張愛玲的一句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
塵埃裡開出花來。”即便如此,她此時的心仍舊是歡喜的。接到他電話的那瞬間,她甚至是欣喜若狂。
肩上的悠悠發出一口歎息,雖然很淡,她卻還是聽到了。
如此近的嗅著她身上淡淡的氣息,他隻覺得心安,雖是發覺她的抗拒,他也不想去理會。而
她顯然也不想去挑破。
她突然想著如果能這樣一直走下去,就是被壓的再低,她也是不會放棄的。可她是連這樣的
機會也不會再有了。
到了門前,遲疑了下,她從包裡掏出鑰匙開門。很可笑的,她竟還保留著。她開始苦笑,感
到自己無比的悲哀。
把鐘夕桐扶到床上躺下。
她剛走到門前,想想,還是又折了回來。
把他身上汙穢的衣服剝下,給他蓋好被子,走近洗刷室開始清洗。
鐘夕桐聽著傳來的沙沙的水聲,臉上佯裝的醉意全無。靜靜的聽著,想著她在忙碌的樣子。
彆怪我,不要怨我以這樣的方式留住你。
她離開後,他才發覺自己竟是如此的舍不得,是習慣也好,是彆的也罷,他想不透,可他確
確實實走不出沒她的日子。無論做什麼,走到哪,他總會記起她。
他一想“壞了”。自己難到要整日活在過去的記憶裡,他努力了,根本不行,他就是走不出
她留下的陰影裡。
她回到臥室,鐘夕桐聞見,一腳踢開被子,然後又翻身,把被子都壓在身下。
她坐到床頭,給她掖好被子,幽幽歎一聲“我知道你醒著”
床上的人身子一僵。
她望著他依舊閉著眼。半天,“你不用感到歉疚,你不虧欠我什麼。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
。”頓了頓,她繼續“不愛我並不是你的錯。”
床上的人身子顫了一下。
她抬頭望著天花板,卻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仿佛下了什麼決心,要把心中的積鬱
全部吐到他麵前“開始就是我去找的你,是我硬要求的你接受我。”她的語速驀地加快,心情也格外的激
動。
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她緩緩吸著氣,平靜著心裡的起伏,繼續說“我想了很久,或許是我錯
了。我一味的懷疑寒子對你的感情,硬是在你們中間橫插一杠”終是抑製不住心底的激蕩,她還是哭了“
才致使你們痛苦了這麼多年。”
鐘夕桐的眼皮翻動著,他不忍她這樣,可她的話卻擲地有聲的砸到了他心底。他想著“會嗎
?沒有她,自己跟寒子就會在一起?”鐘夕桐記起自己發瘋似的絕望,歎口氣,他並不能確定。
笑笑的胸口劇烈喘息著,心裡泛起酸水。她知道自己的話讓他困惑了。心底苦歎“他終是沒
有愛上自己。”她一度還抱著幻想,希冀著這兩年來的相處會讓他留戀,那些點滴終會……現在……夢醒
了,幻想的迷霧也已退去。她覺得自己竟是可憐可悲到這樣。
都這般了,自己還在乎什麼。她冷冷道“是的,是我破壞了你們。可,你就那麼恨我?恨到
再不肯多看一眼。我的付出呢?兩年了,我小心翼翼的討好你,愛你,隻盼你能真的用心瞧我一眼。原來
,我一直都是在癡心妄想。”淚水還是不知不覺流滿了臉上每個角落。她伸出手胡亂擦拭,想抹掉那些不
可忽視的哀痛,可根本就無濟於事,潛藏許久的苦水還是不可遏抑的沿著那些縱橫交錯的溝壑傾瀉出。就
像她的心,任是再痛,再明白不過,竟是生生改不了對他的心。怎麼會這樣,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
軟弱。可她恨不起他,就算清楚的知道他是利用自己。
鐘夕桐睜開眼看著她。她的臉都皺在了一起,她原來是這麼的痛。聽著她冰冷的聲音,他的
心一陣刺痛,雙眉擰在一起,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竟會讓她為自己痛心若此。
轉開眼,避開他的視線“我其實一直都再清楚不過你心裡的人不是我。你認為我是心懷叵測
也好,說我處心積慮也罷!我就是想把你從寒子手裡搶來,打從你以她男朋友身份出現在我麵前起,我就
從沒停止過這個念頭。”
鐘夕桐愣了,瞪大眼。他從不知道她心裡竟有這樣的想法。他的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感觸。她
竟愛了自己這麼久,而自己卻一直未曾發覺到。可怎麼會?那之前,自己和她是從未有過接觸的。
怎麼會這樣?心裡那種不可測的感覺越來越濃,他像是明白了什麼,卻又像是什麼也不知道。
他努力的揪著頭發,卻還是抓不住那根線。
他有些迷茫了,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模糊。再回神,他又淡忘了,怎麼也想不起剛才的惆悵
是什麼。也許他心裡是不想去麵對,根本就害怕去解開那層麵紗的。
他承受不起那樣的結局,那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