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人火,觥籌交錯。直到深秋的煙雨沉寂了一切世灼。
酒家夜深處,祈橈拎著水桶從柴房中出來,被燒水的煤炭熏得滿麵油汙。
看樣子真是蟄著了這探花郎大人,要不怎放著皇家官府身板筆直態度端正的奴仆,
非道要指著他祈橈乾活。
想了想當時老掌櫃警告意味的眼神,祈橈也隻得默默歎命有所宿。
自己的破布鞋與天字號房的奢華雕門格格不入,水桶放進門檻,還得低身將門前的水漬抹乾淨。
裡屋隱隱有琴聲傳來,婉轉低回似潺潺流水。
祈橈尋著聲,挪到裡屋,竹簾高高束起,窗外秋雨正朦朧,席卷著古琴單調得弦音陣陣湧來,
頗有幾分蕭蕭木落的味道。
隨以墨換上了一身白衣,長瀑鬆鬆用青簪挽在腦後,指骨分明的手撫在琴上,
祈橈忽然想起一句話。
風流執年少,灼花勝桃妖。聽說隨家公子曾跟著父親遠征邊關,隻是未拿過甚麼戰績,
後日回來進京趕考,卻得了個文昌郎的探花名分。
不知道這樣翠枝書香的讀書人穿上朔氣鐵衣會是甚麼樣子。
正思著,何時琴聲止了,隨以墨幾若未聞地來到這小廝身邊,
似乎是隨大人比自個兒要高個頭,祈橈還得順著人家領口向上看。
果然是人模人樣的男子,劍眉微挑煞是好看。
倏爾眼前的發絲被撥到耳後,祈橈才發現自己正以如此無禮的距離仰視著探花大人,
趕忙下跪,抑住心頭一晃而過的不安,低聲道:“熱水已端來,大人需服侍麽?”
風華三千的隨大人眸光微動,隻身蹲下,語氣忽然有幾分紈絝:“什麽服侍?”
“侍……侍您更衣。”祈橈將頭埋得更低。
“哦——我是說……可以一起的那種。”
感覺到他人的指腹在自己耳後輕輕摩挲,祈橈反射性往後一挪。
“如果大人無彆事,則小人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