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這邊更費事一點。
季綸帶著人裡裡外外擦洗整個屋子,屋裡的家具桌椅、屏風畫像、器具擺設,甚至喝茶的茶盞,盛點心的盤子、攢盒、漆盒都得逐一清洗。
查查家具有沒有需要上漆的,銅器有沒有鏽,鏽了的是去內務府換件新的,還是再打磨打磨接著用。
再看看蠟燭燈油炭火還夠不夠用——過年宮裡要求燈火通明,熄燈又晚。總不能就永和宮黑燈瞎火的吧?要是不夠用還得抓緊想辦法。
季綸管著外務,紫芙就負責內務。
沈菡平時用的被褥、床帳、帷幔、迎枕、靠枕、坐墊、桌布等等,全都要拆洗換新,收起日常用的那一套,換上特地為過年準備的紋飾喜慶的那一套。
沈菡看她們這一統換,可算明白為什麼份例少的妃嬪連衣服都不夠穿了。
原來除了衣服,其他要費布料的地方還有這麼多。
虧得之前沈菡的份例漲了老多,不愁料子和棉花做新的。當然了,舊的換下來也不是就不用了,出了正月再拿出來用就行了。
沈菡囑咐紫芙悄悄給福格送一套去:“顏色不要太紮眼,也不要大包小包帶過去招搖,揀實用的先送過去用著。”
福格收到後也遞給紫芙一大包東西:“我新繡了件鬥篷,正好你帶回去吧。”
紫芙:“……不是說讓您彆繡了嗎?”
福格遞給她一把銀瓜子送她出門:“哎呀過年的年禮,姐姐穿著喜慶嘛!”戴佳氏雖是包衣,但其實家境很好,福格的叔父噶魯是天子近臣,還撫養過大阿哥,並不缺錢。
紫芙無奈隻好收下。
除了這些瑣事,還有些大頭事務。比如紫芙得帶人清點東西,青衿負責算賬清賬。
沈菡覺得自己之前道聽途說的‘清宮太監宮女都不讓識字’真是假的可笑。
她一個小福晉,身邊的事都不少了,管外事、管東西、管賬的一個都不能少,要是太監宮女都不識字,難不成都要宮妃自己乾?
沈菡聽紫芙說,小選後沒能成為後宮主位的都得進關防衙門培訓。
按照個人的培訓結果不同,女紅好的,梳頭好的,按摩好的,煮茶好的等等,各有各的前程。
最出挑的一撥當然是分去伺候主子,次一等的才會分去各處使用。當然也有笨的什麼也學不好的,那就隻能去打雜了,更差的還可能被攆出宮去。
而這裡麵最有前程的一撥就是能寫會算的。
因為主子彆的人可以沒有,但打理裡外事務,管賬本的總得有一個吧?
且因為包衣普通人家的姑娘識字的特彆少,所以但凡水平不錯的,最後基本都能分到主子身邊伺候。
太監就更不必說了,宮裡識字的太監更少。
雖然清朝入關後極力防備太監,但還是那句話,讀過書的和沒讀過書的,說話做事水平差彆不是一般的大。
物以稀為貴,何況在宮裡,人走得越高,對人才的需求就越大是真的。
彆人不論,皇上身邊的顧問行就是個好例子。
以沈菡平日所見,顧問行的文化素養絕對算是不錯的了,而且他還很好學,有時候皇上讀書時閒扯了兩句,他竟能接上——沈菡就聽不懂。
而皇上也並不忌諱他這一點。可能因為他是先帝舊人?
沈菡覺得顧問行除了在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顯得小心翼翼了點,平時和皇上相處還是很親近自然的。皇上對他稱得上無話不談,十分信賴。
其他能在禦前混出頭的太監,文化也都不差,旁的不說,至少滿語是過關的。
因為宮裡現在是雙語並行,而太監都是漢人,想混到禦前,至少得在識字班裡把基本的滿語學會了才行。
這個標準可不容易,就連沈菡,要不是有烏雅氏的記憶和本能在,估計也早就抓瞎了。
沈菡當初留下季綸,也有這部分的原因——季綸小時候進宮前上過蒙學,進宮後又在太監識字班下功夫學過,要不是當時心眼太少讓人截斷了路,以他的長相本事,也輪不到沈菡撿這個漏。
扯遠了。
總之,過年需要寫寫算算的活真是不少。而且沈菡雖然才進宮不到一年,但攢下的東西已經有好幾個箱子了。
紫芙和青衿驗過外頭擺著的,又把箱子都打開,挨個拿出來跟單子上的記錄核對,看看有沒有缺了少了的。
所有人都在忙,就沈菡閒著無事可做。
因為臘月裡最忙的就是皇上,各種活動、儀式全是皇上的活兒。忙成這樣,自然沒空到後宮來。
沈菡除了伺候皇上,也沒什麼彆的事能做,隻好窩在炕上邊吃點心,邊看紫芙她們收拾東西。
紫芙帶著人把沈菡今年還沒上過身的新冬裝、新鬥篷都攤開,一件一件挨個檢查,防著有哪裡不好地抓緊改。
首飾匣子全打開,看著顏色不鮮亮的抓緊送去炸一炸。
新年要有新氣象,這話放到後宮妃嬪身上,就是她最好每天都換一身新衣裳,首飾也不能帶舊的。
從除夕到十五,但凡需要她露麵的場合,都得穿新的。
沈菡緊張起來:“什麼?露麵?有我必須出席的場合嗎?”
她不是個庶妃嗎?
這一年那麼多場合沒一個她有資格出席的。沈菡還以為在正式冊封前,她都不需要露臉的。
紫芙發現有件鬥篷上有個小線頭,去找了把小剪子剪掉:“每年除夕乾清宮會舉行家宴,以前主子娘娘在的時候,所有妃嬪都要參加的。不過去年沒辦,今年……奴婢也不知道,不過總得準備著,萬一呢!”
沈菡緊張起來,那豈不是說,她第一次亮相的場合就是——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