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我哭泣,天使的序列中間,有誰聽得見我”。
“每一個天使都是可怕的。”
“於是我控製自己,咽下了隱約啜泣之誘喚。”
——裡爾克《杜伊諾哀歌》
“這個季節還在來來去去路人都在徘徊誰也沒有留意到你”。
你耳機裡放著這樣的歌,校園中央的鐘樓呈巴洛克風格,在仿佛被夕陽暈染了近一個世紀的不知名藤蔓植物的纏繞下莊重地敲響了臨彆的最後一個尾音,你將手中不算太過厚重的書冊放下,小心翼翼地的撫平了周遭的彎卷,許是太久蜷縮於上層書架的邊緣的緣故,你手心沾染了灰塵。
“我撣去陽光落下的灰塵,從圖書室閣樓的窗欞剛好可以看見他。”
——書頁中夾著的紙片有你清秀雋永的字跡。
然後你點著腳尖企圖將書放在最高處,猝不及防傳來女生略顯甜膩的聲線。
她叫你,奈緒子。
從雕花的鐵柵欄門起。向右。邁大步429步。向左。在他所在的部門前停止。
從樓梯口起。40級階梯。向右。再5步。在他所在的教室前停止。
從你腳下起。一直走。在他背後50米處。停止。
川添奈緒子。你的名字後緊跟的定語是“空氣一樣的沒有存在感”、“冰帝學園校花的好友”。
稀薄的存在感。
你也會忘記自己叫奈緒子,而她一直這樣叫你,哪怕與你有著同樣的名字也會不在乎地這樣叫並且伴隨著“我們真的是好朋友呢”的興奮。
你看的書中稱那為“偽善”。
但你從來不會表現出“長崎奈緒子我厭煩你了”這種表情,你的眼睛若隱若現於隨風飄逸的齊劉海之後,遮掩了所有不滿的你麵露笑容,一次露出8顆牙齒的燦爛。
你聽見她說,今天也很帥呢。
於是你如願以償卻又半帶妒忌地聽到了他的名字。跡部景吾。
從京都府到東京都。初來乍到的你支支吾吾地詢問教室的所在位置,卻被對方捂嘴笑著回應以“那種奇怪的關西腔抱歉我不是很懂”的回答。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對方離開,你怔然不知所以。
一直向前走穿過大廳二樓左拐第一個教室。二年四組。
男生有清冽的聲線,於尾聲處出會微微上揚。
循聲回頭,你看見男生寬廣的胸膛,於是你“咦”了一聲下意識地抬頭,眼角的墜淚痣毫無防範地闖入你的眼簾。
你怎麼……
突然意識到什麼的你突然捂住嘴巴,眼角不自覺地望向腳尖,卻聽見男生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說,那種關西腔什麼的,本大爺聽得多了。
再抬起頭的時候男生已經離開了,背後的網球袋招搖地搖搖晃晃,等背影完全消失的時候,陽光刺疼了你的眼。
三天十二個小時零二十九分。
你抬起手表做著不明意義的倒計時,靠在網球場外圈的鐵圍欄上看著長崎自然地與跡部嬉笑鬥嘴,或許這正是“青梅竹馬”的惡俗設定才做得到的自然。
入了冬的東京有些寒冷,貴族少女們商議著要將怎樣的貂絨偷偷套在略顯肥大的校服內,你躲在噴泉旁的樹林裡,靜得像是要消失。
透過稀疏掛在枝頭的葉片可以看到他華麗的球技以及旁邊那個不時表現出故作不屑的少女。
你討厭她。
僵持了許久的心這樣定義著。
於是還剩三天十二個小時零七分。要結束了。
你看見男生以你熟悉的“破滅的圓舞曲”結束整局比賽,驕傲地仿佛要連淚痣也要飛揚起來。
你微笑著看著這個場景,緩慢地撕掉手中外表華麗的筆記本,銅紙版的材質在空氣中被撕碎發生清脆悅耳的聲音,然後是課本,作業本,最後你將整個書包傾入噴泉池中。
你笑出了聲。緩緩走開。
你喜歡他。
喜歡到想立刻消失成為空氣縈繞著他。
看見你離開的長崎想要追趕過來,卻看見你不明原因地飛快奔跑,你企圖在奔跑產生的風中風乾眼淚,卻被冬季的寒冷侵蝕了皮膚,仿佛滲入了上皮組織。
如你所願,長崎最終還是疏遠了你。
在每個人都充斥著斥責眼神對你惡言相向的時候,你假裝忽略那些存在,微笑著走向長崎,你說,奈緒子,你會相信我的吧,我們是朋友喲。
沒有人在此刻嘲弄你口中怪異的關西腔,在眾人注視下長崎有些僵硬地點頭,你轉身,回到座位上,在四周響起對長崎“那種人有什麼好相信的”的勸解下,微笑自若。
心中頹然成廢墟的一片已經無所謂了。因為還有兩天二十一個小時五分零九秒。
你要在那之前結束一切。
夾著你寫的紙條的那本書是悲觀主義詩人裡爾克的《杜伊諾哀歌》,通篇的極儘哀傷,或許你想你是討厭的,就像在某個日光普照的日子裡,你討厭的暴露在光明下的黑暗的你。
小心翼翼地從閣樓邊角的上層書架上取下書,坐在靠窗的那個破舊的板凳上,卻失望地發現今天並沒有男生的活躍身影。
是你乾的吧。
熟悉聲音傳來,你手中的書落在地上,散了一地的紙片,想要慌張地拾起,卻被男生搶先一步,於是你猝不及防地看著男生彎下腰,亞麻色的頭發在你眼前隨著窗外的風飄逸著,淺淺的肩線被白色襯衫製服襯得很是好看。
——“今天也很厲害,隻用了10分鐘就解決掉了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