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以星原本是打算前幾天就說，隻是這些天也不知怎麼的，他連見主任的麵都難，更彆提說話了。

雖然他還隻是個實習生，但辭職流程還是要嚴格按照正式入職的標準來進行的。

柯以星收拾好東西，心底暗自盤算，明天無論如何都要把離職的事和主任說了。

為此，他特地跟人換了班，讓自己先值夜班。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當天空泛起魚肚白時，柯以星也順利完成交接工作，他看了下時間，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轉身往主任辦公室走去。

看著緊閉的大門，柯以星打了個哈欠，整個人都有些晃悠，索性半靠在門口，等人過來。

科室剛上班的人一進門就看到柯以星站著打盹，後麵還站了個人，頓時好笑道：“以星，你站這兒做什麼？”

“嗯……？”柯以星呢喃著應聲，頭也沒抬，“在等光頭強呢。”

“誰是光頭強？”

問話聲是從身邊傳過來的，柯以星抬了下眼皮，就看到一個蹭亮的光頭，頓時睜大眼，“主任！”

李主任摸了摸自己的頭，麵色不虞：“有什麼事？”

“主任……能進去說嗎？”柯以星睡意全無，“有點事要和您聊聊。”

李主任皺起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我今天有很多場手術，一會還要去會診，沒時間和你廢話。”

說著，便作勢從他身邊離開。

“我想辭職。”

看到人走掉，柯以星當即說了出來。

一時間科室裡的人全都看向了他。

李主任停住腳步，轉身走進辦公室，在經過柯以星身邊時開口：“進來。”

門在被關上的時候，氣氛瞬間沉了下來。

李主任橫著臉，看著比平日還要嚴肅幾分。

他盯著柯以星，眼裡滿是審視，“我看還是我平日太慣著你了，敢在實習末期跟我提離職。”

“主任……”柯以星垂下眼，再抬眼時，他的目光變得異常堅定：“這是我想了很久以後才做的決定。”

“……”李主任沉默了。

他一直以為柯以星是個沒什麼目標和追求的人。

初次見麵時，他並不看好柯以星，既不熱愛醫學，也沒有驚人的技術。

甚至在他問是否會將畢生獻給這個職業的時候，柯以星都是猶豫的。

但幾個月過去，他身邊的實習生換了一批接一批，柯以星卻奇跡般留到了現在。

“……你確定了嗎？”他問。

這還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柯以星露出這樣的神情。

“是的，我很確定。”

如此肯定的回複，如果當初他也能這麼回答自己，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李主任感歎地背過身，透過玻璃看著柯以星，視線在他手上停留，想了想：“對了，還有你的手……”

柯以星不動聲色地把右手往身後藏了藏，冷聲打斷：“這個您放心，我會定期來複查的。”

李主任沉吟片刻，“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審批流程我會給上級交待的，你不用擔心不通過。”

他看著眼底一片烏青的柯以星，語氣不自覺地多了幾分心疼：“這段時間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柯以星紅著眼應下，也不管李主任看沒看見，朝他深鞠一躬。

從TB出來後，他四處碰壁，沒人願意接受這個半路出家打遊戲然後又回來學醫的半吊子。

唯獨李主任，留下了他。

誰不知道他李亮從來隻帶名校出來的學生，卻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獨獨收了他這麼個連混子都算不上的人。

“李主任，您的恩情，我永遠也不會忘。”

“我對你能有什麼恩情，不過是看中你有學醫的能力罷了。好學而不固執，努力而不盲目。原以為你會成為我的下把手……唉，是我沒把握好，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

“主任……”柯以星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我一直以為……”

“以為我故意針對你，把你留在實習生這個位置？”李主任笑著走到麵前，雙手扶起他，“你可以這麼認為，畢竟我對徒弟就是這麼嚴格。”

柯以星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他艱難地呼出口氣，強忍心中的苦澀：“我可以……叫您一聲師父嗎？”

他不在意他是否同意，亦如當初他不在意自己的回答。

“彆整這套虛的，光頭強這個稱呼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發明出來的？”李主任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就因為我是光頭，還天天拿鋸子那些個工具做手術，然後就在背地裡喊我光頭強是吧。”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攢足了眼淚的柯以星瞬間就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是這樣的，突然想起我家裡還有點事。先回去了……光頭強！”說完，柯以星就撒腿往外跑。

最後的稱呼格外大聲，引得科室內的眾人一陣哄笑。

李主任先是愣了半天，反應過來後氣得直接在後頭蹦起來，然後快步朝柯以星追去，邊追還邊喊：“你給我站住，剛才叫我什麼？！”

“彆以為你要走了就可以這麼喊我，忘了離這個月結束還有十幾天麼！？”

科室裡頓時發出一陣陣的嬉鬨聲，引得走廊上不少人駐足觀望，若歪頭細聽，便能聽到夾雜在一堆“光頭強”中的一聲“師父”。

清脆又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