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泛魚肚白,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身後的樓房也在這時亮起一束光,燈光從窗口散開,映照出窗前的幾個人影。
站在中間的柯以星收回目光,抿唇:“是我說的話過激了。”
巴玄在和他交談時突然流露出的卑怯,讓他不由自主地說出了一些參雜了個人私有情緒的話,可等他冷靜下來想再和巴玄談談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不在屋子裡了。
劉勝在一旁聽了,歎口氣:“現在說這些也不管用了,而且,巴玄這人也不是簡單的幾句話就能變成現在這樣,……肯定是他自己又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什麼?”柯以星抬頭。
剛才段逸澤攔住他出門的時候,也說了這句話:
“不怪你,是有些事,絆住了他。”
“就是……”劉勝剛想說,不料看見了站在另一側的呂遼。
劉勝瞬間噤聲,搖頭表示不能說。
柯以星見狀也沒繼續追問,但身旁的呂遼卻開了口:“就是他自己。”
“確切來說,是他自己的身份。剛才你也看出來了,巴玄對替補和正選有著異常的在乎。這些年,他很努力,可也隻能是替補。”呂遼的雙手交疊著放在窗沿邊,隨著說話,指尖會不時敲打:“……以星,你信時局可以改寫命運嗎?”
柯以星沉吟,“……什麼意思。”
呂遼笑:“在我看來,你和巴玄就是兩個非常典型的例子。你們皆因時局進入MAY,唯一不同的是,巴玄的出現正值MAY的鼎盛時期,而你,處於MAY的低穀期;也就是這一點不同,讓同齡的你們,產生了截然不同的命運。”
“如果不出什麼差錯的話,巴玄在今年的世界賽後就會退役。所以,”呂遼說到這頓了下,“在退役前,他自然也就沒可能有成為正選的機會。”
柯以星沉下心,冷靜問道:“是因為我,巴玄才不得不做替補的嗎?”
呂遼沉默了,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搖頭:“不是,不完全是。雖然有你的原因,但更多是因為巴玄常年高強度的訓練,手已經形成了無法逆轉的損傷。”
柯以星:“……這樣嘛。”
在一旁聽了很久的劉勝歎了口氣:“是啊,巴玄的人生就是這麼操蛋,努力訓練呢,達不成目標,還他媽手把練廢了;不努力訓練呢,更不行,那他媽還當什麼電競選手;唉,說來說去,大家都一樣,明知道這麼練下去手會廢,可他媽還是一個比一個練得拚命。”
“在MAY這麼些年,我就沒見過哪個退役的選手手上是沒傷的,嚴重的,會有貫穿整條手臂的手術疤。”呂遼無奈地苦笑了下:“不過,也有例外……隻是那人在離開前也承受了不可估量的痛苦。”
劉勝聽了,立馬好奇問道:“誰啊?”
呂遼看了他一眼,“全時呢?”
“全時他……”劉勝聽了下意識探頭去找,但在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全時後,他發覺不對,隨即氣憤大喊:“艸!為毛要問我啊?!”
呂遼則以微笑應答:“你說呢?”
劉勝看著呂遼那完美無缺的核善笑容,嚇得立馬尖叫著跑開了。
柯以星也在這時開口道:“是袁赫吧。”
呂遼挑眉,意有所指:“我想,不止是他一個人。”
柯以星沉默,但心裡卻想到了一個人,可沒等他證實,呂遼便先一步道:
“今天說的好像有些多了,先休息吧。”
呂遼說著轉過身,在柯以星的注視下離開了。
等門再度打開的時候,時間已日上三竿。
柯以星將目光投向了剛進門的巴玄身上。
不約而同,巴玄在進來後也看向了他。
緊接著,兩人同一時間開了口:
“我……”
“你……”
短暫的交流,長久的沉默。
“噗……”劉勝在一旁看得不禁笑出了聲:“我說,你們倆這是在搞什麼雞毛,明明是第一次見麵,為什麼要搞成這個樣子?”
巴玄沒理,而是對柯以星道:“抱歉。”
後者立即蹙眉:“段逸澤叫你這麼說的?”
巴玄搖頭:“隊長跟我說了很多,唯獨沒叫我道歉。”
看著門口舉著雙手以示無辜的段逸澤,柯以星歎了口氣:“其實該道歉的人是我,剛剛的那些話……”
“我很有啟發。”巴玄接過話頭,認真道:“也很感謝你在五年前的那場省聯賽上認識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忘了,來時的路上,我原來應有的樣子。”
巴玄的眼睛很亮,裡麵盛滿了柯以星苦苦追尋的東西。
那對遊戲,對PUBG最單純、純粹的動力——熱愛。
他倉促地撇開眼,生怕被那耀眼的光芒灼傷。
也是在這時,他毫無征兆地對上了段逸澤的雙眼。
仿佛是早有預備,昏暗的光線下,那雙深邃的眼眸爍著光,在視線交彙的瞬間,段逸澤彎了下眼。
柯以星被這笑弄得呼吸一滯,忙不迭撇開眼的同時又故作自然地看向彆處。
隻是夾雜在巴玄說話聲中的一聲低笑,還是讓柯以星不自主地紅了耳尖。
好在巴玄說了幾句後就被呂遼叫走了。
柯以星鬆了口氣,不料,段逸澤走了過來。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說完,柯以星咳嗽了下,試圖掩蓋話裡局促的呼吸聲。
段逸澤似笑非笑地勾起唇,“你在緊張。”
“我沒有。”
柯以星板著臉,“我在想房東會不會把押金全部退給我。”
“哦——”拉長的尾音讓本來肯定的答複變得戲弄,段逸澤眯起眼,盯著麵前漸漸泛紅的麵頰,“那你臉紅什麼。”
柯以星:“……”
臉紅是無法否認的事,哪怕柯以星看不見,但也能感受到了臉上升騰的溫度。
不過他不想再和段逸澤說話了。
柯以星扭過頭,無意間就看到有兩道視線正牢牢鎖定著他和段逸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