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事對她的不喜,幾乎在她主動承擔起送餐的工作開始,便被不加掩飾地掛在臉上。
防人之心不可無。
沉默片刻,溫黎將先前準備好的理由再次搬出來:
“是啊,我要回到赫爾墨斯大人身邊處理一些收尾工作。”
領事笑了下:“原來,您之前也在赫爾墨斯大人身邊任職?”
溫黎麵上絲毫看不出心虛,笑眯眯地一口咬死:“沒錯。”
區區珀金宮中的領事,難道有本事做整個魔淵的人口普查?
隻要她不發怵,尷尬的就是彆人。
果然,領事並沒有繼續追問,語氣透露出略顯強硬的恭敬。
“那我送您出門。”
溫黎瞥她一眼,轉身朝外走去。
一路上,她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或許是新官上任,儘管她此刻在珀金宮中地位極高,
可畢竟初來乍到,並沒有在每個魔使麵前混個臉熟。
然而,她兩步距離的領事卻截然不同。
不過短短五分鐘的路程,幾乎每一個見到領事的魔使都極為尊敬地向她俯首行禮,可見地位尊崇深入人心。
溫黎心底翻個白眼,懶得搭理她這樣粗淺幼稚的小把戲,內心毫無波瀾地與她在門前分彆。
她的人生理想可是閱儘美男後功成身退,才不是在這裡爭論誰才是美男之一的“第一保姆”。
格局要打開。
不過,領事突如其來的殷勤實在令溫黎警鈴大作,小心地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之中觀察了許久。
見領事當真在目送她離開後轉身回了宮中,溫黎才放心地朝著卡修斯的魔宮走去。
要是被察覺她故意欺瞞傲慢之神,她肯定圓不過去。
*
找到暴食之神的神宮對於溫黎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
托遊戲設定的福,魔淵中各宮女仆著裝統一,
卡修斯也不似嫉妒之神澤維爾那樣完全不近女色。
因此,溫黎此刻穿著女侍的標準工作服,出入神宮時絲毫沒有引起旁人的質疑。
這一次,溫黎並沒有直奔卡修斯休息的房間,在宮中七拐八彎,小心翼翼地繞到了花園之中。
和珀金燈火通明的宮殿不同,卡修斯的神宮陷落在一片無聲的黯淡之中。
濕漉漉的濃霧在空氣中逸散,銀白色的哥特式尖塔在猩紅的血月下勾勒出冰冷的剪影。
花園正中是白玉雕砌而成的噴水池,正中央的男性美人魚雕塑光.裸著上半身,露出有力的線條和肌肉。
他下半身的魚尾在翻滾浪花般的圖案中卷曲著,低垂著眉眼平舉一隻修長的手臂。
身側圍攏的海豚口中汩汩流出純淨清澈的水流,在月色的光暈之中閃躍著朦朧的光亮。
在一處長椅上坐下,溫黎點開遊戲界麵,在嘩嘩的流水聲中垂眸沉思。
窗沿的一滴晨露……
室內的溫度恒定,肯定不會出現晨露。
所以,她應該隻需要找到卡修斯臥室對應的窗戶,在室外取一滴水。
根本不需要進入他的房間。
至於在這絲毫沒有太陽的魔淵之中,如何去界定這滴水是否應當屬於“晨露”。
——好在她有各種道具的倒計時,哪怕是幼兒園數學水平也能算個大概。
趕早不趕巧,她此刻趕到,時間正巧差不多。
溫黎從懷中取出在廚房裡順走的乾淨調味瓶,按照遊戲界麵中提供的地圖繞到了一處幽靜偏僻的角落。
魔淵之中氣溫寒涼,光滑的窗沿上此刻已凝成一滴滴露水,緩慢地彙聚著朝著邊緣滾動。
溫黎在窗沿下貓著腰,視線卻不受控製地向上飄,朝著窗內落去。
與窗外冰冷的寒夜不同,屋內布置雖然比不上珀金那般張揚華貴,卻依舊一眼便能看出低調的極致奢靡。
寬闊得幾乎能夠同時躺下五六個成年男人的床榻上空無一人,一旁的壁爐中“劈啪”地燃燒著火光。
溫黎收回目光,一時間不知道是喜是悲。
卡修斯並不在房中。
這樣一來,她收集他窗台晨露的行動便不易被發現,危險係數可以說驟降了數倍。
但……
回想起那個淡漠英俊的銀發青年,溫黎心底悠悠歎口氣。
好可惜,沒辦法一飽眼福了。
下一次找到合適的時機再來,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
溫黎盯著欲墜不墜的水滴,興致缺缺地舉起調味瓶接在下方。
然而那水珠卻始終頑強地趴在窗沿上,任憑溫黎如何搖晃瓶口也不願落下。
卡修斯不在,溫黎徹底失去了在這裡耗費時間的打算,滿心盤算著立即趕回珀金身邊找機會續命。
她乾脆躬身湊上前去,鼓起腮幫試圖將水珠吹落。
耳側卻驟然掠過一陣疾風。
那風幾乎凝成實質化的刀刃,擦過溫黎耳邊的碎發,精準地卷向窗沿,斬落那滴不聽話的露水。
啪嗒。
萬籟俱寂間,水滴墜落,在瓶內碰撞出清脆的細微聲響。
溫黎:!!
她若有所感地繃直了脊背,緩緩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