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雎再次進入盒子世界的時候,畫麵中,周宥正將碩大的身體埋在沙發上,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手機上的監控界麵,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
範雎:“……”
有沒有人說過,周宥簡直是條壞狗。
這讓他以後如何作案?
本來每次他進入盒子世界的時間隻有三分鐘,三分鐘內,周宥身邊必須剛好有反光的鏡子,剛好有他需要的物品,剛好沒有其他人在,剛好能避開周宥的視線和現代無所不在的公共攝像頭,這些條件加在一起已經足夠困難了。
現在好了,直接堵住了他改善生活的途徑。
“太狗了。”範雎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然後將目光投向趙政的那麵鏡子。
小小的人影,正偷偷摸摸地鑽進床底,將範雎送給他的那些牙刷牙膏像寶貝一樣藏起來,如果不是範雎送他的那床被子太大,他也藏床下。
將東西藏好後,趙政又鑽進被窩,小手小腳伸得筆直,用被子蓋住身體,隻露出一個小腦袋在外麵,臉上不自主的露出一個笑容,笑得小臉皮都褶了。
這是他見過最暖和的被子,柔軟舒服得就像身邊多了個暖爐,連那破了的窗子透進來的刺骨寒風都不冷了。
破屋,新被,一個無人理會的孩子,估計即便是熟讀曆史的那些史學家也想不到,祖龍小時候的生活是這樣。
這時,小院外傳來不耐煩的敲門聲,讓那扇落漆的大門更加的搖搖欲墜。
嚇得趙政隻敢探出個小腦袋。
敲門的人也沒闖進來,而是大聲轉述了幾句:“王後宴請各國質子……”
然後是罵罵咧咧的聲音。
範雎在盒子世界聽得清楚,想了想,算算時間,趙悼襄王現在的原配妻子應該是仁嘉王後,育有一子嘉,被質於秦。
範雎心中一動,曆史上關於這位王後的記錄很少,隻知道她生下公子嘉不久,公子嘉就被送去秦國為質,加上趙悼襄王寵幸娼女,竟要廢原配立娼後,最後憂鬱而終。
王後宴請各國質子,趙政雖小,但身份卻代表著秦國,所以趙國的官員才不得不來通知。
範雎想著,趙政現在的問題,吃飽穿暖不過是最基礎的,怎麼在趙人的憎恨中過得輕鬆一點,怎麼逃回秦國才是重中之重。
一個被父親拋棄的質子,一個不受待見被留在異國他鄉的小孩,秦國越不在意他,趙人就欺負得他越厲害,畢竟無依無靠的小孩而已,連那些普通的趙國人都敢將石頭扔進來,任意的欺淩辱罵。
比如現在,將這麼一個小孩獨自關起來,還經常不給食物,和讓他自生自滅有何區彆?
也對,連趙政的父親都拋棄了他,也沒第一時間就想辦法接他回秦,趙國人就更不將這麼一個質子放在心上了。
趙政若在秦國人心中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自然沒有任何人會將他放在心上,更彆談重視。
想要趙政處境真正意義上的改變,並非範雎偷偷的投喂一碗熱飯,一床被子能解決。
事情的源頭還是得回歸現實。
範雎的時間緊迫,他隻能在盒子世界待三分鐘。
趙政正抱著透骨鏡將自己捂在被子裡,嚴嚴實實的,這裡儼然成了他最安心的避風港。
小孩子一害怕為何就喜歡躲在狹小的櫃子等地方?其實這是人的本能,狹小安靜的地方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範雎聲音從鏡子裡麵傳出來:“等會你去參加宴會,穿上你最破舊的衣服,端著那碗皺成一團的豆飯,按照我交代的話……”
趙政趕緊搖了搖頭,他才不去,那些人的眼神和咒罵他永遠也不可能忘記。
反正他去不去也沒有人關心。
但是,鏡子裡麵對他最好的神仙卻讓他去。
……
趙政出門的時候,小小的身影,身上是開了縫都沒人縫補的簡樸衣衫,在寒風中透出莫名的冷意,手上一碗看著都沒有任何胃口的皺成一團的豆飯。
到了仁嘉王後宴請的府邸,守門的士兵差點沒讓他進去,甚至愣了半響才反複確認,眼前亂糟糟的小孩竟然真的是質於他們趙國的秦國公子。
趙政現在的樣子的確和這府邸,和府邸裡麵的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有些謹慎地走在賓客中,引來不少人的指指點點。
然後眾人一嘀咕,多少又發出了些像以往一樣嘲笑的聲音。
“堂堂秦國公子,卻淪落至此。”
“哪裡還有一點體麵。”
“真該讓秦人都來看看。”
似乎不嘲笑一下秦人,無法表明他們的立場一樣,長平之戰將秦趙的關係降至冰點。
最上方,坐著的是一個衣著富貴的婦人,那婦人明明衣著富貴但臉上總有一絲抹不去的憂鬱。
見到秦國質子,仁嘉王後也是十分詫異,一國公子竟……
實在太讓人難以相信。
以往她宴請各國質子,趙政倒是一次沒來,或許是因為年幼,她也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