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了你？”

既然是熟客，說話也不那麼拘謹，半開玩笑地拍了劉偉一下，指了指電腦的右下角：“都七點半了，給你延了半個小時了都——咋樣，夠意思吧！”

劉偉順著他的手指頭看去，方方正正一個箱子，上頭花花綠綠的圖畫——啊，對了，這是電腦……

“都是哥們，不用謝我了。你趕緊走吧，等會老板來了，肯定得削我。”

劉偉腦子混混僵僵的，一個個片段接連閃過，就從雷龍呼嘯而下，一路往前，神獒替他受劫、大戰白蛇、龜山遇襲……最後定格在網吧上網時，遭遇地震。

“地震……”剛想問是不是地震過，已經被網管推到門外，人家急急忙忙回去打掃消毒了，剩他自己站在門口，直愣愣地看著往來的人群，上班的、上學的、買早點的、遛彎回來的……一眼看去覺著很熟悉，細細看又覺著很陌生，眼前就像隔著一堵透明的牆，他摸不出去，外頭也進不來，沒有一點真實感，像是在看3D電影。

過了好一會，人群獨有的嘈雜聲才傳進耳朵，他聽得很仔細、很認真，仿佛想要靠這樣的方法把自己重新融入這個世界。

“……不是跟你說讓你早點起來，遲到了怎麼辦……”

“大蒜怎麼漲得這麼貴了？上次才……”

“我靠，這誰家的狗啊——是狗吧？這麼大個，什麼品種的？”

他無意識地朝最後一個聲源張望，一群人圍成挺大的一圈，當中好像有什麼。二爺歪了歪腦袋，也許他還想動動耳朵或者甩甩尾巴，但是這兩樣他都沒有了，不覺有些喪氣，邁開兩腳朝人群走去……

———————————我懶得開新章節就在這放了吧—————————————

劉偉抹了一把臉上灰塵，一頭鑽進小福利社內，二十多歲的營業員正在塗指甲，麵前放著一台老舊的康佳電視，下邊是台鞋盒子般厚重的DVD影碟機，嗚嗚呀呀地放著演唱會。見劉偉進來，眼珠子挪動一挪動，沒吱聲。

劉偉也不大搭話，看也不看貨架上稀稀落落的商品，徑直來到電話旁，滴滴答答撥了出去。嘟嘟兩聲響，那頭傳來他娘親的聲音，“小偉？”

來到西藏有一段時間了，每個禮拜一次電話，跟家裡人報平安。這地方偏的移動聯通到不了，從他的住處騎的自行車三個多小時才能找到公用電話用。住的是蒙古包，吃的是牛羊肉，喝的是馬奶酒。一兩天的觀光旅遊，可能還會意猶未儘。堅持了半年多，過去的白斬雞，出落得又黑又瘦，十分精壯，愈發有男人味了。

出門在外的遊子，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同樣的話題，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母親半擔憂半埋怨的語氣，每每讓他鼻子發酸。

來西藏是他自己選的，他那個專業，在城市裡找工作很難，索性放棄了對口的應聘。正巧他的同學有個來西部的名額，吃不了苦的就到處托人把他塞到這來了。錢嘛，除了每月的工資以外，那個同學也會額外補給。官宦人家的子弟，不差錢，但是履曆表上的工作經曆要填在人家名下，聽說是有用處。

劉偉不在意那些，他需要個三不管的廣闊天地，給他，也給他。

“你李姨的女兒昨天領的證，婚宴安排在下個月。”

——來了。

劉偉嘻嘻哈哈地開始打岔，他媽也沒轍，歎了一口氣，又囑咐兩句，就結束了通話。

劉偉撓撓腦袋，掏出一張票子結賬。他還有三個小時的回程要走。

趕回包天已經大黑了，草原的氣候白天三伏晚上三九，出了一身汗，被風一吹，直打哆嗦。進包一看——空的。

劉偉撇了撇嘴，一股子邪火往上冒，隨意填了幾口酸奶拌飯，吃了點肉乾，坐在炕上運氣。

等了半個多小時，還不見回來，二爺怒不可遏，把作貓時的習性拿了出來，瞪圓了眼睛、刺啦刺啦撓床。手指甲哪比得人家貓爪子？教被褥磨的滾燙，才回過神來。哼了兩聲，睡覺。

說是睡覺，哪兒睡得著？包外呼呼風響，包裡靜得隻剩呼吸聲。黑暗裡頭的時間格外難熬，掰著手指頭數，一分鐘當十分鐘過。

突然一陣風溜進來，還來不及感覺冷，身後頭一團火球挨了過來。

我他媽搭理你我就不是人！

一個大腦袋湊上來，在他脖子上臉上一通亂蹭。

劉偉掀被坐起，一把拎住他的耳朵就扯，烏漆抹黑中聽見一聲細弱的討饒的叫聲。

“二爺可是一個月才放兩天假，就花在看動物世界狗狼□□上？”

冤煞狗，它們確是纏了上來，有你，不肯要彆的。

兩顆綠油油的眼珠子，盯得二爺發虛。手就不由得放開了。

“那你去哪兒了？”

門口一個麻袋，裡頭掉出兩顆青菜。

“你、你又去……”

堅定不移地瞅著他家雌兒，瞅著、瞅著。

二爺發毛。

“看什麼看！睡覺！”

大被子一翻，蒙在頭上。

外頭的狗子歪歪腦袋，一條大舌頭卷了下鼻子，嘴一張，打了個哈欠——動物打哈欠可不是困了，那是在聚集注意力，準備有所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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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我騎了六個小時的自行車啊……”

後半夜，二爺顫巍巍的叫喊衝出蒙古包，被風扯得零零碎碎，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