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不停換名字,這仿佛是一種強迫症。在我求學的時候,在外旅行的時候,在參加軍隊的時候,在搞政治、間諜的時候,在各式各樣的場合中……誰知道呢?最多需要身份證明的時候,我才是陳英夫。我覺得這像一場遊戲,而自己卻擁有扮演不同人的角色,這讓我好玩。我願意玩下去,就算玩火自焚也是我自己選擇的結局。我的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彆人都無法參與,即使是恩礁……】
【在我十六歲,長沙陳恩礁家到處掛著喜洋洋的喜字,鄰居家的三姑六婆也都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陳恩礁今天穿了一件鮮亮的新郎服,眉毛細長,一雙會發亮的漂亮眼睛,鼻子高高的,皮膚有些黑,個子雖然不高,但跟那個女人一米五的個頭卻是差不多了。我不喜歡這女人,應該說我不喜歡任何喜歡恩礁的任何一個女人。但她的確是一個好女人,不計較對方的身份,不理會他人的諷刺,堅持自己的想法嫁給了恩礁。伍依飛也是特彆打扮過了,她的眉毛很淡,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唇微微地勾出一道弧度,皮膚白白淨淨的,雖不至貌美如花,卻也清新可麗的模樣。我靜靜地打量著她,雖然見過幾次,但這次不一樣了,她要成為他的妻子了,一陣強烈地毀滅意識打從心底傳來,我卻生生地抑製住了。】
【我看著他領著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階,一步一步踏上岸邊花花綠綠的迎新船,也一步一步走上這幾乎毀了三個人一生的婚姻。站在船頭,看著圍在橋頭瞧熱鬨的人們,我突然想到,從古代到現在,接送新娘的行具由驕子、步行、三輪車一直到乘船,那以後呢?是不是摩托、轎車了,那未來呢?我不知道,然後我諷刺地笑了,我在想什麼呢?隻為了轉移注意力嗎?】
【今天小小的葉子跑來問我兒子兒媳的事情,我隻告訴她他們很相愛,相愛到沒了對方會活不下去的地步。然後我問她,‘葉子,你喜歡怎麼樣的婚禮?’,葉子回答了很多,飛機、輪船、人氣球,從天空飛的到陸地上走的到水裡遊的,隻有人類做不到的,沒有人類想不到的。我又問葉子她要怎樣的婚禮,她卻小大人似地,輕輕地撇下嘴,用口型回答:沒有婚禮。我皺了皺眉,‘為什麼?’她卻告訴我,‘這麼相愛的爸爸媽媽,卻因為沒有對方而死掉,丟下她一個人,這樣的愛這麼自私,她才不要!’】
【我聽了葉子的話,有些生氣,小小地教訓了她,卻有些心疼,她這麼小卻這麼敏感,以後會活得很難過,她這種性格——太像恩礁了。恩礁也是這樣,說愛不可以這麼自私,拚命拒絕我的愛。我……我有時覺得恩礁就像在葉子身上複活了般,可再認真去看時,那就像是錯覺罷了。】
【他們的婚後生活很平淡,也許是還有我一個外人在,他們是不自在的,但是想要我自動消失,那怎麼可能?因為我的一時不查,讓一個女人走進了我們的生活,這本來就是我人生中最後悔的事了。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早點發現自己的感情,如果我早點解決對自己的欲望的慌張,如果我不每天躲著他,讓他有機會去認識彆人。我是不是可以……嗬嗬,我是不是可以什麼呢?錯了,就錯了;做了,就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