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礁其實沒讀過什麼書,我在學堂裡讀書的時候,他總是遠遠地站在一旁,或是在接近我放學的時候再來接我。我問他要不要識字,他卻搖搖頭,並不說什麼。在那個年代,可以識字是一件難得的事,我不明白他有這個機會為什麼不要。有一次我問得急了,他才搖搖頭,識了字想得也多,他看了好多識了字的人都迫不及待地離開本來待的地方。他不懂他們,也不想懂這些。這輩子他隻想留在少爺身邊,他不想讓自己有其他的想法。】
【我一愣,除了心中充滿了無法言語的感受外,看著恩礁認真的表情,卻什麼也說不出。他總有時候就有讓我無措的舉動。我隻笑了聲,後來再也不要求他了】
【劃開荊棘叢,戰爭總是殘酷的。日軍顯得十分囂張,居然揚言一月滅中國,行徑十分惡劣,這當然激起了華人無法阻擋的憤怒。踩在泥濘的草地上,天空剛剛下過雨。迷彩裝緊緊地貼在身上,顯得難受。但戰友們並不在意,心裡已經飽受痛苦了,其他便是身外之物了。緊握住長槍,擋開一根又一根的樹枝。仰望向天空,又馬上看向前方。神經緊繃著,仿佛下一刻敵人就出現在麵前,事實也確實如此。】
【皇軍就像趕也趕不走的蒼蠅般那樣——似乎前方有他們的根據地。草地上不遠處躺著一個龐大身軀的老虎,傷口處不斷流血,身體微微抽搐,快要死了。日軍可能剛才正打完獵,準備抬它回去的時候,意外發現了我軍。雖然隻是一個小分隊,不過5、6個人,但我們卻是被派出去偵查地形的,若被他們捉住了,後果不堪設想。還好敵軍也隻有一個小分隊,但為了不浪費時間,隊長立刻發出指示,戰友們和我馬上分散開來,避免目標太大。樹林裡很快想起槍聲,林中鳥四散飛起,驚了精靈。】
【跑動的稀疏聲,小鬼子的叫罵聲,戰友的驚呼聲、打鬥聲,還有——死亡的氣息,彌漫在這一片叢中。不能回頭!不能回頭!一回頭,我卻看見一把刺槍正捅向了隊長。隊長平時是個嚴厲的人,個子小小的,人長得很清秀,但我卻從沒見過他笑,他總是一副皺著眉頭的樣子,即使偶爾打贏了一小戰,也從未開顏。那個小鬼子很高大,在矮小的日軍中算是非常強壯的人了,他一身血跡,似乎是那個殺死老虎的人。】
【我一驚!什麼也來不及想,拚命撲了過去。卻在這個時候——隊長左手一把拿住刺槍,一個旋腿,小鬼子向前摔倒時還來不及穩好身體,他右手一拳打在小鬼子的臉中央,一顆牙齒被打了出來。小鬼子痛得大叫一聲,鬆開刺槍忙捂住嘴巴,眼睛赤紅,正要拿起拳頭揮過去,最後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一把刺槍從他的胸口橫穿而過】
【我忙停住了腳步,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冷眼瞥過我一眼,“23號,服從命令是黨的紀律,回去跑20圈。快把他的武器拿好,跟上!”我……我還不如不去救他了……雖然我也沒做什麼。我隻好木木地摸走那個已經死去的小鬼子的武器,沒辦法,我軍武器稀缺,能搶一把是一把。】
【儘力地往前跑,我看了一眼那個倒在地上的鬼子,鮮血灑滿了土地,他瞪大雙眼,望向天空,我不知道在他死時他想到了什麼。我隻知道我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去。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我還沒看到飽受磨難的母國解放的時候,我還有一個人在家裡等我。我想象我是一隻荊棘鳥,我還沒找到我的荊棘樹。我的荊棘樹等待著屬於它的我,我尋找著屬於自己的荊棘樹。這宿命,不斷地循環著,反複著……】
【命運安排我們降臨在這片雍容的洪澤,於是我們順從了命運。我們誓為這片美麗的大地撒上我們的熱血,拋下我們的頭顱。】
【民國二十六年七月至二十七年十月,這一年多發生太多令人心痛的事了。】
【1937年日軍野蠻的七七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