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一個鄭明珠聽到了陳夫人這次談話,想必會引為知己,她雖然沒有陳夫人看的這樣透徹,倒也同樣沒有她那樣覺得吃了大虧。
她隻是覺得,似乎這新的身份所看到的一角並不真的是一襲華美的長袍,在大家子裡,不管是做女兒還是做媳婦,鄭明珠這樣的性格都是十分不妙的。
她真難以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她覺得,鄭明珠的容貌那是一等一的,端貴嬌美兼有,再挑剔的丈夫也該滿意,鄭明珠的舉止,那也是雍容嫻靜,自己入主這個身體不久,已經發覺自己有時候會不自覺的做出十分嫻雅的動作來,這是自己原本從來沒有過的,顯然是鄭明珠本身的教養。
可是她的性格怎麼就和教養這樣南轅北轍呢?
如今丈夫不喜已經不必懷疑了,那麼婆婆不愛估計也八九不離十,自己房裡還受製於服侍媽媽,還有更倒黴的嗎?
或許因她還是病人,雖然卯正時分她就已經聽到了室外有輕微的動靜,但也直到了辰時,才有丫頭掀簾子進來,見她已經醒了,就過來服侍。
身邊貼身服侍的是四個大丫頭,昨日受罰的珊瑚和翡翠,還有玲瓏和瑪瑙,都是一色十五六歲的樣子,容貌均是上等,穿著也是遍身錦繡,頭上身上該有的飾品一樣不少,十分符合侯府房內丫頭的體麵。
鄭明珠讓她們扶起來淨麵淨手,去了淨房,回來後不想再躺回床上了,便坐到了窗下的椅子上,瑪瑙連忙取了小毯子給她蓋在腿上,笑道:“小廚房裡熬了燕窩粥,少夫人略吃一點吧。”
說著去了外間端進來一個黑漆螺鈿托盤,上麵一個白底薄胎蓮花小碗,並幾樣細巧點心:“這幾樣點心我看過了,都是清淡的。”
鄭明珠點頭,接過燕窩粥來,對她們說:“玲瓏,瑪瑙,你們去夫人房裡看看,擺完了早飯來告訴我,我今天好多了,要去給夫人請安。”
按理說,媳婦給婆婆請安,那是應在早飯前,並服侍婆婆用早飯,如今她想著自己在病裡,想必不用立規矩,病後第一次請安放在早飯後,似乎更妥當些。
玲瓏和瑪瑙對視一眼,玲瓏便笑道:“少夫人,您也沒大好,並不一定今日就要去請安,就是夫人見了您這樣,豈不心疼?不如大好了,讓顧媽媽陪著您去,夫人也放心。”
沒地位若此!
鄭明珠真是覺得抑鬱,顧媽媽不發話,自己連給自己婆婆請安竟也不行了。
不過這些丫鬟也並不容易,不管原本的鄭明珠想不想,但終究她並沒有能夠護住她們,她們依然要在顧媽媽手下討生活,所以她們不敢違拗。
鄭明珠暫時也沒有什麼辦法,隻得拿出主子範兒來,說:“叫你們去就去,有什麼好說的。”
看來,這顧媽媽的事得加快解決了。
否則,真是累的慌。
待玲瓏和瑪瑙出去了,鄭明珠往院子外瞥了一眼,隻有兩個粗使婆子在給花兒澆水剪枝,便轉過頭來,命珊瑚:“去把裝銀子的盒子拿過來。”
珊瑚手腳利落,很快捧回來一個黑紅套漆海棠紋的小盒子,鄭明珠打開一看,裡麵竟隻有十來塊散碎銀子,加起來不到五兩的樣子。
鄭明珠臉上表情不受控製的一僵,立刻又若無其事起來,隻拿了兩塊銀子,每塊約五分的樣子,道:“我知道你們昨兒受了委屈,這個雖少,略補你們一點也罷了。”
她雖不知道房內大丫頭的月例,但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也就是二兩上下,這五分銀子,剛好便是補償她們被罰沒的其中一半了。
珊瑚和翡翠齊齊一怔,連忙跪下道:“奴婢不委屈,不敢勞少夫人賞。”
鄭明珠歎口氣,也並沒有叫她們起來,反是靜了一靜,才說:“我知道,在你們心裡,我是個沒用的。”
珊瑚和翡翠忙說不敢。
鄭明珠道:“我雖沒用,心裡卻是明白,你們昨兒委屈了,她是媽媽,發作你們兩句,你們受了,是你們懂規矩,我也不好就那樣給她沒臉,但我也不能眼見著你們委屈當不知道,所以我才支了她們兩個出去,這事你們心中明白就好。”
兩個丫頭這才磕了頭,接了銀子。
鄭明珠命她們起來,說:“我略歇一歇,看她們回來了,我再去夫人那裡。”
珊瑚和翡翠應了,輕輕的退到外間自做針線去了。
鄭明珠靠在椅子上,望著窗外出神。
已經是初春了,天氣雖然還冷著,但窗外的白玉蘭已經有了花苞,鄭明珠心中就沉甸甸的起來,剛才她差一點就衝動了,這幾日觀察下來,加上昨晚看到顧媽媽不給大丫頭麵子,一點點小事便直接發作,她就已經動了心思。
顧媽媽這樣跋扈,是必要收拾的,她重活一世,可不是為了過這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