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看再給。”鄭明玉依然不放心:“如今她既然來求翡翠的事,我便把翡翠和珊瑚的一起給看,看她怎麼樣,若是真長進了,再一起給她,若依然糊塗,給了她隻是多生事端。”
林氏笑一笑,鄭明珠有這樣護犢子的哥哥,真是她的運氣。
鄭明珠接到林氏的丫頭香桃奉上來的盒子,香桃笑著說:“我們大奶奶說了,昨兒姑奶奶回家,世子爺偏有事出了門,回來便說怠慢了姑奶奶,叫奴婢過來,說安親王那邊賞了新鮮花樣的緞子,送來給姑奶奶用,還有兩盒點心並鮮果子,給姑奶奶並親家太太嘗鮮。”
話裡一句沒有提這個盒子,偏偏又隻有這個盒子是雙手奉上的。
鄭明珠打開一看,先是怔了怔,隨即就笑了,命賞了香桃二兩銀子,說:“哥哥嫂嫂費心,我哪有這樣小氣,你回去回嫂嫂,就說我明白了,下次我親自謝她。”
香桃謝了賞,自回了那邊府裡,鄭明珠叫玲瓏把點心和果子分一半出來,送到榮安堂,自己拿著盒子,坐在那裡發呆。
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自己衝鋒在前,自己的身後還有寡母,膽小孱弱,父親去世時,自己才十一歲,母親隻知哭泣,家中一應事情都由自己做主,不僅是暗潮洶湧,明著要來奪她家產的也不是沒有過,自己護在母親身前,又如何敢不強硬?
後來母親思念父親過甚,鬱鬱而終,自己更是連個親近的人都沒有了,至於那被人嗬護的滋味,竟早已忘記了。
可是此刻,輕輕打開這半舊的紅漆盒子,竟似乎回到了年幼時候,父親寵愛,嗬護,握著她小小的手,牽著她一步一步的學著走路。
而鄭明珠的這位兄長,似乎也想牽著妹妹,一步一步的走穩她的人生。
她的眼中酸楚的幾乎要落下淚來,再次嫉妒起這位現在不知在哪裡的天之驕女,有這樣的兄長,她竟然還糊塗的不與他親近!
鄭明珠罕見沉默的坐在窗邊坐了許久,她的容顏沉靜卻黯然,手裡一直握著那半舊的小盒子,偶爾輕輕摩挲,仿佛那是難得的珍寶。
是的,這才是真正的珍寶,身份、榮華、富貴又如何及得上這樣殷殷的愛護之情?
她隻是略一求助,哥哥就把翡翠和珊瑚的家人的身契送了過來,她實在是萬萬沒有想到,原來,有個哥哥的感覺這樣好!
鄭明珠在窗邊坐到天色漸晚,門外丫頭報道:“大爺回來了。”
鄭明珠這才醒過神來,連忙站起來,隨手把盒子放進妝奩裡,陳頤安就大步走了進來,鄭明珠忙笑道:“大爺回來了,可用過晚飯了?”
說著親手服侍他取下冠,解了腰帶等物,陳頤安說:“還沒有。”
鄭明珠便叫丫鬟傳膳,又親手倒了熱茶來,雙手奉給陳頤安:“大爺先用點熱茶,天氣還冷,從外頭進來寒氣重。”
陳頤安接過來喝了一口,隨手擱在炕桌上:“聽說你今天去了如意胡同?”
安國公府的大門開在如意胡同一側。
鄭明珠便笑道:“我病著的時候,爹爹和哥哥一直掛念,我如今好了,回去看看,讓爹爹哥哥放心,也順便看看琪哥兒。”
她這樣順口一說,倒是堵的陳頤安本想說的話說不出來了。
他一直覺得鄭明珠不會看人眼色,自己明明最不愛她親近繼母,偏偏她提到娘家,總是說她娘如何如何,妹妹們怎麼樣,是以陳頤安總是會順口教訓她兩句,鄭明珠雖然是個和軟性子,偏偏涉及繼母,她總會覺得委屈,覺得陳頤安攔著她儘孝,因此偶爾還會略有爭執,不歡而散。
沒想到今天她倒識趣,陳頤安便問:“嶽父可好?大舅兄可好?琪哥兒可好?”
鄭明珠笑道:“爹爹和哥哥今日不在,我就去看了琪哥兒,真真長的好,特彆會睡,怎麼抱也不醒。因沒見著哥哥,我回來之後,哥哥還趕著送了東西來。”
說著就去拿了鄭明玉送來的東西給陳頤安看:“點心和果子我已經給母親和妹妹們送了些去。”
陳頤安見她今天事事都妥帖,行動間又服侍的殷勤,心中舒服了許多,點頭說:“很好,本不是要緊東西,隻是大舅兄一片心意。”
鄭明珠在另外一邊坐下,丫鬟們已經進來放了桌兒,擺了晚飯,夫妻二人對坐了吃飯,鄭明珠因剛病愈,吃的清淡,就隻喝一碗山藥粥,吃一點小菜。
隻不過想著陳頤安是男人,吃的應該比較多,她就特意放慢了速度,慢慢的吃,怕自己吃完了他還在吃顯得尷尬,結果她才喝了半碗粥,陳頤安已經吃了兩碗飯,放下筷子不吃了,她趕忙加快速度,倒有點狼狽的樣子。
陳頤安看著就笑了笑,鄭明珠立刻便覺得這屋裡的燈火似乎都隨著陳頤安這一笑亮了一下似的,心中不由感歎:都說美女一笑傾國傾城,這美男子笑起來似乎也不逞多讓。
隻可惜這位大爺平日裡都太嚴峻了,場麵不容易見到。
陳頤安吃過了就坐到了炕上去了,根本不管鄭明珠還沒吃完,鄭明珠心中腹誹了兩句,隻得放下筷子叫了丫鬟端水來服侍陳頤安漱口淨手,陳頤安說:“你吃你的,丫頭服侍就行了。”鄭明珠這才又重新坐下來,加快速度,心中又多明白了一點。
她看陳頤安大少爺架子十足,想來從小便是大爺樣子長大的,鄭明珠和他少年夫妻,又是被朱氏捧著長大,隻怕不大會伺候他,比起婉約小意的妾室來,差的遠了。
不過身為正妻,本也不是專司在服侍上的,偏偏鄭明珠人又糊塗,半點立不起來,一個當家主母該有的尊重也沒有。
真是兩頭不到岸。
空有這樣美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