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 (1 / 2)

杜爾米在收拾東西。

前往霧蘭是一趟漫長而複雜的旅程,更不必說他是以水手的身份出發。

他需要準備很多東西。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不確定自己多久之後才能回來,所以他還得把家裡的東西都歸置好,等待幾年之後的重逢。

……家。

他和父母是在五年之前來到奈廷格爾的,也就是杜爾米13歲的時候。在那之前,奈特一家一直都是生活在奧古斯王國的王都克裡斯琴。

克裡斯琴位於遙遠的內陸,是一個古老而傳統的城市。克裡斯琴的居民,都以這座城市曾經是法涅斯王朝的都城而驕傲。

但時過境遷,法涅斯王朝的榮耀早已煙消雲散,克裡斯琴的光輝也逐漸被東麵沿海城市的繁盛經濟所遮掩。

近年來,隨著謝蘭與霧蘭之間的經濟交流日益繁茂,奧古斯王國內部也有一些遷都的想法。但任何人都無法反駁克裡斯琴的輝煌過去。

最關鍵的是,【帝皇】仍在。

法涅斯王朝已逝,但這個王朝的締造者卻輝煌不朽,以神明與帝皇的雙重名義將自己鐫刻在曆史的豐碑之上。

在傳聞中,【帝皇】一直棲息在克裡斯琴那莊嚴而神聖的宮殿之上。

這隻是傳聞,當然。

對於普通的居民來說,他們隻知道克裡斯琴仍在、克裡斯琴永在。

在杜爾米的記憶中,克裡斯琴是個破破的、舊舊的城市。那時候他的年紀還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

他隻記得克裡斯琴冬日綿綿的陰雨、夏日明朗的晴空,還有他們居住的那棟房子裡,無數的檔案與資料。小時候他光是走進書房,都會覺得那些文字在努力鑽進他的腦子。

那些文檔後來被他的父母帶來了奈廷格爾,又被奈廷格爾潮濕的海風熏得不成樣子。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父母已經離開了,沒人知道該如何整理這些資料。

杜爾米隻知道將其規規整整地放在一起,少有翻開的時候。一旦翻開,他就會想起父母在書房裡閱讀文獻,而他在旁邊看小說都會犯困的日子。

他不是那種能靜下心做研究的性格。他的父母很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因此還花了一段時間討論,好奇這孩子究竟是繼承了誰的本性。

他的父親會說,是繼承了他母親年輕時候,直接從霧蘭跑來謝蘭求學的那種衝動冒險性格。

他的母親則說,是繼承了他父親少時拒絕繼承貴族爵位,一心要走學術道路的決絕與執拗。

然後他們相視一笑,發現這孩子終究繼承了他們的本性。

而小杜爾米在旁邊撐著下巴,疑惑地瞧著他們,心想,爸爸媽媽還有這樣的年少往事嗎?

他對他的父母沒有太多了解,因為那時候他還太小了。但等到他成長到足以了解他的父母的時候,他的父母已經離他而去。

“……杜爾米哥哥!你在想什麼呀?”

艾米走到他的麵前,伸手揮了揮。

這天是休息日,艾米正好過來幫忙。他們要把杜爾米家裡收拾一下,過兩天杜爾米就要走了。

杜爾米眨了眨眼睛,然後說:“在想,這麼多文檔,得看多久啊。”

艾米側頭看了看,然後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杜爾米哥哥的爸爸媽媽真了不起!”

杜爾米親昵地捏了捏艾米的臉頰,說:“小艾米卻是連做作業都容易犯困呢!”

兩個同樣失去父母的孩子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這三年杜爾米都沒整理過這些文檔。

在他父母逝世之後,他們收集的書籍、文檔、卷冊,乃至於他們自己的手稿、筆記等等,自然都成了一個香餑餑。

曾有無數人給杜爾米寫信,問他願不願意將那些資料捐贈或者販賣出去。

那個時候杜爾米剛剛接觸到外域,整天死去活來、神情懨懨。他才懶得管這種事情,通通拒絕了,哪怕再龐大的利益擺在他麵前,他也懶得理會。

彼時甚至還鬨出來一些事端。好在很快本傑明·諾頓就出現了,成年人更好應付這種局麵,很快就平息了事態。

……事實上,那個時候杜爾米還有點疑惑一件事情。

他繼承了他父母的遺產。拋開學術遺產不說,財富也頗為可觀。

但他從來沒見過他父親那邊的親戚出現。

他母親那邊還好說。阿德琳·弗尼瓦爾·奈特與霧蘭那邊從未保持過穩定的聯係,隔幾年才有來信。杜爾米按照母親留下的地址,給霧蘭那邊的親戚送去噩耗之後,也從未得到回複。

但他父親這邊也是同樣的情況,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謝蘭內部可沒有撕裂之痕的阻隔。

他隻記得,在他相當年幼的時候,他曾經見過一些長輩。他記得他父親那邊的血緣關係頗為複雜,親戚眾多,他根本沒認全人。

在他們離開克裡斯琴之後,那邊似乎就徹底銷聲匿跡了,至少杜爾米沒再見過那些親戚。

杜爾米曾經問本傑明是否了解這件事情。本傑明在沉吟片刻之後,就隻是說,等長大了他就會明白的。

現在他長大了,也仍舊沒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