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脖頸上的大動脈劃過一道長長的傷口，疼痛還來不及奪走她的意識，黎奈便又吃力地抬起手中的匕首，顫抖著手指，往胸口的地方移過去。

鋒利的刀刃上閃過刺眼的白芒，一滴鮮血順著滴落下來，恰好沾染在潔白襯衣上紋繡著的“帝”字，順著淡藍色的絲線暈開淺淺的赤色。

她咬著牙，雙手用力握住刀柄，高高舉起後，閉上眼睛便用力往下插去。

刀鋒噗嗤一聲沒入胸膛的時候，她幾乎聽得見溫熱的鮮血噴湧著汩汩流出的聲響。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害怕，就已經這樣草率地做出了決定。

反正，她知道自己不會死。

而現在，也的確像是先前任何一次自殺一樣，黎奈費勁地將雙眼睜開一條縫，一絲光亮刺入的瞬間，她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開始潰散，隨著血液往傷口處洶湧奔騰，眼前所有的一切也像是水流一般倒卷翻起，被隔離在如同透亮玻璃的簾幕之後，飛速地後退遠離而去。

她不過是用自己的血，換了他重生的機會。

……

畫麵飛速地切換著，空間仿佛都扭曲了一般，打散了又重組，最後，當她的意識恢複清明之時，發現自己正和忍足侑士站在教室的門口。

與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幾乎是一模一樣，他正在試圖撬開緊閉的窗戶。微微仰著頭，額前深藍的碎發隨意搭落在鏡架上，眼睫微垂，投下一片陰影於似笑非笑的眼底。

他看起來還是那般模樣。悠悠閒閒，散散漫漫。

他沒有從高高的五樓跌落下去，沒有像是在沉睡一樣安然躺在蒼翠的草地上，也沒有粘稠的暗紅的血液從他身下流淌而出，像是一朵盛開的，巨大的花。

他還在這裡，好好的。

“哢噠”一聲清響。隻聽忍足如釋重負般地吐出一口氣，黎奈繼續怔怔地看著他年輕的側臉，他一把撐在窗框上，利索跳了上去，然後一步踏在裡麵的桌麵上，往教室另一端衝去。

“眠可！”

他甚至都沒有回頭看自己一眼。

這樣，倒也對。也好。人命攸關，生死之間，他怎麼可能顧得上一個陌生人呢？

看著忍足侑士往窗外探出半個身子，急切叫著那個叫做長穀川眠可的女生名字的畫麵，黎奈扯著嘴角牽強地笑了笑。她會感情用事，但不代表她會被感情左右。早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

至少，不能讓自己的血白流。

“眠可！”

“忍足侑士！你在這裡乾什麼！你給我滾開滾開，不然我就馬上從這裡跳下去！”

“眠可。”溫柔的聲音仿佛浸透了一輩子的遷就，“眠可，站在這裡很危險，聽話，快點回去。”

“不要！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忍足侑士，你這個大壞蛋！”嗚嗚的哭喊聲，撕心裂肺的叫嚷，好像受儘了委屈般，長穀川眠可一個勁地尖聲叫道，“昨天是我的生日呀，哥哥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你明明說好了的，陪著我守夜，和我一起等著到十四歲！……前天你不在，沒關係，我不怪你……可是為什麼昨天整整一日我都找不到你！”

這一串對話熟悉得讓黎奈一陣心寒。眼看著忍足侑士整個人幾乎又要攀爬出窗沿做出那般危險的動作，黎奈想也沒多想，一把衝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衣角。

忍足侑士略微吃驚地回頭，似乎沒想到她會阻攔自己般，不易察覺地稍稍皺了皺眉。

她想說話。想阻止他。可是不行，喉嚨很痛，隻能發出嘶嘶的哀聲，有血腥的味道在泛起，她又忽然覺得什麼都看不清了，除去他模模糊糊暗藍一片的發色，滿眼的淚光讓她再也捕捉不到其他的畫麵。

腦海裡，不斷地晃動著那個場景。他從高空急速墜落下去，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卻隻覺得雪白的衣角擦過指尖，最終，隻握住了一掌心的冰涼空氣。

……

她不想，再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卻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