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太弱了,等趙小甜掙紮下床出門的時候,趙家的飯已經吃完了,一張半新的四方桌上杯盤狼藉。
趙大山和王翠花顯然已經習慣這副場景了,甚至還有臉倒打一耙,“懶皮子,等著人把飯喂到你嘴邊嗎,快把鍋洗了,不然晚飯也彆吃了。”
趙小甜摸著肋骨上被打出來的凸起,還有叫囂的胃,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把這個家一把火燒了了事。
“媽,小甜也是病了。”趙國平還不忘給王翠花使眼色。
王翠花不情不願的瞪了趙小甜一眼,對著老二語氣好多了,“彆小甜小甜叫得那麼親熱,這是你三妹!”
趙國平想打句渾話,“這也不是親生的。”可看到趙大山刀子一般眼神縮頭了。
一摔筷子,“媽你做飯真難吃。”趙國平說完就要出門,走到趙小甜身前的時候,不懷好意的打量她胸前,做了一個頂跨的動作。
趙小甜耷拉眼皮,黑漆漆的眼珠無機的那麼看著他,趙國平自覺沒趣,吹著口哨走了。
這一幕可戳到了王翠花的肺管子,又開始嘴裡不乾淨的罵著狐媚子。
趙小甜沒管,去廚房裡自顧自的翻紅薯吃。
廚房裡就有幾顆紅薯,在村子裡不是家裡常吃的物件,但趙家幾個男人都不吃紅薯,這些多數都是兩個丫頭片子的口糧,王翠花也沒管,她還忙著上工呢。
有心想拉著趙小甜一起去,被趙大山吼了一嗓子,不情不願的走了。
趙小甜沒在乎趙大山貓哭耗子般的慈父心腸,她現在餓的底朝天,見到生紅薯都想啃兩口。
手還沒搭上角落裡的紅薯袋子,被四丫拉住了衣角。
今年趙小甜十八歲,四丫趙小梨十四歲,全都瘦瘦小小的。
四丫不敢大聲說話,用氣聲,“三姐,等我一會。”
邁著小短腿,像是做賊一樣,把廚房的門關上了。熟練的從柴火堆一個小縫隙裡端出來一碗紅薯粥,煮的香稠軟爛。
趙小甜鼻頭一酸,這一幕前世也曾發生過。
那時候她自覺對不起家裡,給家裡添麻煩了,不肯吃這碗粥,兩個人推搡間被五弟看到了,最後一碗粥誰也沒吃成。
這輩子她主動端過來,低聲問:“謝謝四妹,你吃飽了嗎?”
四丫重重點頭,“飽了!”晚飯吃的是雞,她泡雞湯喝了三大碗紅薯粥呢。
上輩子趙小甜死的的時候是1994年,那時候國家已經擺脫了饑荒,大多數人都能吃飽飯了,還能吃上大米白麵,這紅薯粥,她也多年沒吃了。
胃餓太久了,哪怕四妹沒有叮囑,她也會慢慢喝的。
一口熱粥初到胃裡,整個人都暖呼呼的,咂咂嘴,這紅薯粥味道好像有點不一樣。
忽地,她想到了什麼,拿起四妹強塞給她的筷子,在碗底撥弄兩下,果然,碗底藏著兩塊一指節大小的雞胸肉。
驀地濕了眼,上輩子也有這碗粥,五弟發現後,被四妹一碗乾了,當晚她就吐了血,那之後四妹一直不願意搭理她。
慢慢嚼,將雞骨頭都嚼碎咽下肚,這才覺得恢複生氣。
鑒於王翠花陰晴不定的嘴臉,這個門是不可能給她裝的,她也沒打算讓趙大山動手幫忙,她還不起這份“雞毛比山高”的恩情。
門是她找到工作那天,提前預支了一個月的工錢,花一塊錢錢在破爛市場拖回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沒人當回事,王翠花把剩下的工錢搶走,還咒罵她亂花錢。怪就怪她將這門裡外粉刷了一遍,顯得特彆漂亮,直接被家裡一大一小兩個兄弟盯上了。
若不是趙大山沒想好應該分給誰,這門早就不在這裡閒置了。
一輩子的血淚教訓,讓趙小甜明白一個道理,彆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
稍微恢複了力氣,她自己將門安上,又撿了稻草補補茅屋漏風的地方。
期間,五弟跑出來想將門搶走,趙小甜半點都沒慣著他,嘴上罵了兩句。
不是不敢伸手,是她打不過十四歲的男孩子。
說來諷刺,家裡的男孩,除了大哥,沒人下過地,反而是家裡的姑娘一個比一個慘。
幸好上輩子四妹是個拎得清的,找機會遠離了這個家。
漂亮的門她保不住,狠心拿鏟子將她細心拋光的部分砍得坑坑窪窪,直到五弟變臉才了事。
看他跑出告狀,趙小甜也不在意。
在工作沒有落實之前,他們還不敢對她怎麼樣,上輩子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是她被道德裹挾了。
她要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麼過。
七十年代,想要出門難如登天,一個生產隊基本就是一個小社會,這種情況等到77年才有改變。
她等不了那麼久,也不想再經曆一次上輩子的噩夢。
趙家和蘇月看上的紡織工,實際上並不是什麼鐵飯碗,且不說她是臨時工,單說上輩子,紡織廠第二年的年頭就經營不善倒閉了。
上輩子二嫂蘇月搶走了她的工作,等到廠子倒閉後又埋怨她居心不良,當時她已經被迫嫁給那個人,他們不管不顧,生生從她那裡搶走了很多東西。
那個人一開始是個好的,各方麵都不錯,可就因為她娘家的貪得無厭,加速了他暴露本性的時間,打老婆成了他開心的表達和不開心的宣泄。
不是沒想過離婚,甚至她跑過很多次,但是這個時代局限太多了,娘家態度基本可以定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