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嬸對自家孩子可有清晰的認知,“我們娟學習遠不如你,也就認識兩個字。”搓著手心,“像我們大娟這樣的,連紡織廠的門都進不去,小甜你要是有門路,嬸子肯定重謝。”
趙小甜微笑。
既然找到大隊長的女兒,肯定是十拿九穩的。
她已經把改進的細紗機還有其他設備的圖紙交給了張素廠長,不出意外,公社裡的紡織廠馬上就要擴張了,肯定也會招女工,到時候一定優先公社中的人,齊娟照樣能夠去參加選拔,她隻不過提前把這個消息透露出來。
一是齊娟確實是個能乾的,二來,她也是個俗人,這個年代的大隊長權力很大,她需要幫忙的地方很多,交好沒壞處。
簡單說說廠裡招工考試都考什麼,實際上也就是把她之前做過的題說了一遍,沒什麼特彆的。
“嬸子,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挨餓的時候,還是嬸子讓我吃了幾頓飽飯,我十分感激嬸子。”
程嬸子哪好意思領這句謝謝,當時他們家們也沒啥,就給孩子煮了幾碗野草湯,說感謝她都臉紅。
趙小甜話說得敞亮,她知道程嬸子怕惹麻煩,主動道:“這次招工我不說嬸子也能知道,嬸子也不用感謝我,我經常不在村子,和村裡人接觸的少,有時候連句話都說不上。”
說完低下頭,委屈地揉揉眼角。
程嬸子聞弦歌而知雅意,拍胸脯保證,“小甜你放心,嬸子知道你是個好的,村裡人肯定也知道的。”
趙小甜含蓄的笑笑。
上輩子她就是吃了不顯山不露水的虧,真出事了,沒人幫忙說句公道話不說,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公道是誰。
有了程嬸子幫忙,相信村裡有關她的言論不會一邊倒了。
程嬸子非常感激,挖了一大勺紅糖給趙小甜衝水,水喝完了,缸子底下竟然還有糖呢。
臨出門時,程嬸子想塞給趙小甜五個雞蛋,“小甜,嬸子家裡什麼都沒準備,這雞蛋你先拿著,等孩他爸回來,讓他去鎮上割肉!”
程嬸子的感激不是假的,村裡都羨慕趙小甜能去廠裡上工。大多數人都是明智的,當年廠裡招工的時候去考的人不少,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廠裡一個都沒要。能通過考試考去廠裡的,能力上絕對能讓大家信服。
他們家齊娟也動過心思,可惜沒門路,等他們家反應過來時,紡織廠已經沒名額了。
這年頭工作緊俏,城裡人都願意到公社的廠裡上班,彆說村裡。雖然他爹是大隊長,但是他正直,從來不走後門,眼見齊娟一天比一天大,她是個心疼孩子的,不想讓女娃在地裡刨食。有工作的機會再好不過。
她明白趙小甜的意思,一個村住著,趙家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誰不知道,隻是大家都不容易,不好管彆人家的事。
她聽趙小甜話裡的意思,也就是說句公道話的事情。想來想去也明白,人家姑娘求不到他們家頭上,反而是她男人這個大隊長當的不稱職,竟然容許趙家那兩個拎不清的隨口禍害自家閨女的名聲。
領養的閨女也算閨女,人家孩子明顯是個好的,知道感恩,這老趙家就是不惜福。
不行,她明天就和村東頭老吳家那幾個碎嘴的老娘們說說,趙小甜明明是一個淳樸能乾,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可不能隨便給人扣糟糕的名聲!
趙小甜走出村裡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趙家的方向,目光冷冰冰的,再無半點留戀,攏了攏大衣,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些人的目光應該沒空圍著她轉了,婚事的危機還沒解決,萬德錄那個毒蛇還在暗中窺視,她不能懈怠。
捏了捏包裡沒送出去的舉報信,吐出胸口的濁氣,腳步更加堅定。
時間還早,她要去縣裡看看。
紡織廠門口的郵筒已經不安全,鎮裡應該也有萬德錄的眼線,不過沒關係,她就不信,縣裡依然會有他們的爪牙!
為了不被紡織廠的人看到她的蹤跡,趙小甜花了重金五毛錢,請隔壁村的驢車帶她一程,她打算去鎮上轉車。
寄給大哥的信被萬德錄攔下了,趙小甜決定放棄寄信這種又慢又不安全的傳遞信息方式。
咳咳,也不能這麼說,之前她渾身上下的錢隻夠買一張郵票,現在她有廠裡提前預支給她的一個月工資,可以打電話了。
縣裡能打電話的隻有郵局和招待所,以防萬一,趙小甜選擇去招待所。
她無法預測萬德錄的勢力有多大,但她不介意把他想成人性的低點。
不知道大哥願不願意接受她的投奔,大哥已經成家,大嫂是什麼樣的人她也不清楚。
現在出門難如登天,她想不到除了大哥的部隊以外,她還能去哪裡。
“同誌,我想打個電話,這是我的介紹信。”趙小甜探頭看向櫃台裡的服務員,是一位中年大姐,一臉和氣相。
中年大姐看完介紹信後,幫趙小甜撥通電話,將話筒遞給趙小甜,指了指聽筒,“湊在耳邊就能說話了,聲音大點。”
趙小甜感激地笑笑,中年大姐沒有聽她講電話的意思,抱著毛線團走遠了。
趙小甜鬆了一口氣,等待對麵接通。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60軍的營地,團委辦公室爆發出一聲粗聲粗噶的咆哮,“曹振東這小子真彪!”
趙小甜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聽到大哥的聲音了,上輩子過得渾渾噩噩,家裡的催促與算計,讓她一時沒能看清萬德錄的表麵光鮮,實則敗絮其中。
她絕對不會繼續留在這裡,哪怕她立得住,也防不住這些人以親人名義騷擾她,遠嫁是最好的出路。
多年沒和大哥聯係,一開口就讓大哥收留自己,給自己找對象,趙小甜心裡窘迫的不行。
“喂,這裡是60軍一團副團趙國慶,請問找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