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次想用力扯掉那扇子濃密的誇張睫毛。
(……仔細想起來,我看到劉輝也是覺得他帥到讓我很想一掌打下去……)
明明完全相反卻又非常相似的兩個人。
朔洵察覺秀麗的視線,忽地轉過臉。被那雙勾魂的眼眸盯住,感覺胸中又浮現早已遺忘的漣漪。秀麗深吸一口氣。
“雖然時間還很早,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我愛你。”
……應該,不是因為他對我說說過相同的話。
“----我愛你。”
能夠隨心所欲束縛一切,也能奪走一切的這兩人。
一方毫不遲疑的付諸實行,一方放開雙手給予秀麗自由。
“可是,孤還是好寂寞。”
為了曾經對她如此低語,然後將她送來此地的那個人,為了現在的自己,秀麗都必須勇敢麵對這個男人。
“多謝你的邀請函,我會出席的。”
望著宛若在賭博當中擲出骰子一般,用力且粗魯伸出的手,朔洵笑了。
“……太好了。我對你還沒厭煩。”
仿佛麵對公主一般優雅的執起秀麗的手,朔洵輕吻她的手背。出乎意料之外,秀麗“啊”的大叫一聲並縮回手。同時一把匕首瞄準朔洵飛來但被躲開,結果深深刺入對麵的牆壁。“牆壁修繕費一兩追回在浪副官的借款上頭。”
望著宛若在賭博當中擲出骰子一般,用力且粗魯的伸出手,朔洵笑了。
“……太好了,我對你還沒厭煩。”
仿佛麵對公主一般優雅地執起秀麗的手,朔洵輕吻她的手背。
出乎意料之外,秀麗“啊”的大叫一聲並縮回手。同時一把匕首瞄準朔洵飛來但被躲開,結果深深刺入對麵的牆壁。“牆壁修繕費一兩追加在浪副官的借款上頭。”柴彰冷不防說道,燕青聞言心痛地答道:“太貴了!”
“好危險啊,‘小旋風’。”
“抱歉,因為有隻礙眼的蒼蠅,所以忍不住出手。”
“嘴巴、眼睛跟手都變遲鈍了,你這是徒勞無功啊,真可憐。”
“我很慶幸沒有變成某個成天遊手好閒,連腦子都爛到底的白癡少爺。”
好似可以看見劈啪作響的四散火花,影月冷汗直流,內心暗喊“唔哇——”
靜蘭瞪人的目光固然可怕,但直接麵對卻仍然悠哉微笑的朔洵也很了不起。
(我,我也要好好加油才行……)
雖然不知怎麼回事,但感覺氣氛很緊張;而且最了不起的是,完全不理會這陣火花,徑自利落地收拾自己的茶具、整理隨身行李的秀麗。
“好,我準備好了……那麼,各位,看來有人要來接我,所以我走了,省下的車錢就用來償還燕青的債務吧,接下來就拜托大家了。”
秀麗挺直脊背,對著高大的朔洵說道:“我一定要從你手上把‘蓓蕾’拿回來!”
如果不答應這個邀請,就無法深入茶家內部。即使理智上明白,但靜蘭心底就是百般不希望秀麗離開,燕青則抓住他的手臂加以阻攔。
朔洵微微一笑,一把摟近秀麗的纖腰,一眨眼功夫便從窗口消失在黑夜之中。
“啊啊——白鶴從垃圾堆飛走了,現在隻剩一群臭男人——……”
燕青感觸良多地低語,一針見血地指出讓在場所有人不願承認的事實。隻剩一群男人的房內,宛若從縫隙吹進風,彌漫著寂寥的空氣。
靜蘭長得再俊俏,影月個性再活潑,但男人終究還是男人。
然而燕青率先調適心情,拍拍靜蘭的頭。
“了不起——靜蘭!竟然能忍住,我會買零食給你吃。”
“不需要!”
就在此時,一個意外的氣息讓靜蘭與燕青詫異地望向窗外。燕青隨即旋起棍棒,靜蘭則以電光石火的速度抽出“乾將”。
“不會吧,除了朔洵以外居然還有人能夠接近這裡——”
背對著月光,浮現在窗外的是一個變形的人影。
人影千鈞一發閃過燕青的棍棒,靜蘭見狀,頓時殺氣竄升。雖然暫時靜觀其變,但是此人能夠躲過燕青刺出的棍棒,一旦手下留情,恐怕他們會先沒命。
然而下一瞬間,燕青停下手上的棍棒,並且手腕一轉,撥開靜蘭的劍。
“唔哇——靜蘭,住手、住手!等一下!他們是……”
緊接著是睽違已久的喊叫聲響遍四周。
“笨笨笨蛋——居然對老弱婦孺揮劍——!”
遠比以前來得高大的少年背上,有個少女吃驚地瞪圓杏眼。茶春姬。不是彆人,正是燕青自己從茶家救出並藏匿起來的貴族千金。
半晌,燕青才呆愣地搔搔頭
“啊——……這世間就是這麼巧。”
——剛剛才飛走一隻白鶴,現在又闖進一隻。
室內隻有一盞燭台。
微弱的光線甚至無法照亮鐵籠內部,似乎刻意籍此象征永遠也觸摸不到的希望。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我……我該怎麼辦……”
傳來反常的傻笑聲,為了防止有時候會毫無預警地躺在地上打滾哭鬨的父親不小心撞到牆壁或鐵籠,克洵幾乎整晚沒睡,既有聲音辨彆位置,不斷想辦法保護父親。即使踩著穢物,被怪聲辱罵、被指甲抓傷,不管消耗多少力氣也不放棄。望著那廋如枯木、輕如紙片的身軀,不禁潸然淚下。
他的父親表現向來不出色,恐怕與自己最為接近。所以總是動輒惹仲障發怒,被破口大罵是個不成材的廢物;成為以純正本家血統為傲的祖母與母親譏嘲的對象。經常被崇尚暴力的草洵一腳踹開。總是戰戰兢兢、惴惴不安,十分在意他人的目光,畏畏縮縮的一個人。甚至記憶中也不曾一起遊玩……然而唯一記得有一次,父親靦腆地笑著給他糖吃。這樣就足夠了,克洵喜歡那個唯一一次笑著給他糖吃的父親。
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父親內心的齒輪開始脫軌。不過話又說回來,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幸福,能夠在不受嘲笑所傷害的情況下生活。
他硬是以這個理由說服自己,然後將父親送去療養。
結果卻是如此。
“……茶家……已經……已經沒救了……”
拍撫著因笑得太激烈而嗆到的父親背部,克洵的臉因哭泣而扭曲變形。自己真的成不了大事。如果是因為害怕祖父大人而被關在這種地方也就沒辦法,然而父親……
究竟做了些什麼,要受到這種待遇?他明明已經不具威脅性了。
被欺壓得不具人形,被逼得走投無路,被推到絕望的最底層。這些早已將父親的心完全粉碎,為什麼到最後的最後還要施加這種暴行?難道祖父心中全無半點父子之情嗎?
黑暗開始蠢蠢欲動。
“他不是您自己的……親生兒子嗎……”
已經沒救了!克洵不斷重複。一切都太遲了,全是自己太傻,直到最後的最後還在磨磨蹭蹭、浪費時間,實在是個無藥可救的傻瓜。一切已經太遲。絕望的齒輪不斷轉動,如同一顆石頭從山坡滾落一般不斷朝著毀滅前進——
“鴛……鴛洵大伯公大人……鴛洵大伯公大人……”
假如換成內心由衷敬愛的那個人,他究竟會怎麼做呢?
淩駕紅藍兩家,登上朝廷最頂端,隨身服侍先王,深受重用甚至榮獲“禦賜之花”的文武百官之首。同時在茶家即將陷入泥濁之前及時拉了茶家一把。
克洵恍若回神過來似的抬起頭——不過……
“……殺光本家所有男性子嗣……”
雖然內心對他敬愛之至,隻有這一點一直無法認同。
然而克洵到今天終於明白了。
因為一切都太遲了,所以隻有出此下策。這個家已經充滿了腐敗惡臭,甚至無法采取慢慢撈起汙濁後再改加清水的緩衝之計。因此隻剩破壞河堰,讓一切從頭開始的方法。
“……我……接……下來……能夠做的……”
聲音聽來沙啞,感覺隻有這個方法了,不,是隻有這個方法。克洵甚至沒察覺父親於不覺間停止笑聲,輕輕握住自己的手。
“我要……像鴛洵大伯公一樣……親手……”
祖父說過在宗主繼任儀式當天,會把他從這裡放出去。當天一族所有重要人物均會齊聚一堂,當然也包括祖父在內。
為了茶家,為了春姬,最後關頭的對策,應該隻剩下那個方法了。
“……在那裡……結束一切……”
仿佛受到略帶瘋狂的聲音所吸引,地牢的黑暗緩緩伸出觸手。
“晚安——!深夜打擾非常抱歉——在下名為‘茶州禿鷹’”
隨著活潑的招呼聲響起,金華郡府最高行政首長的辦公室窗口闖進了某個身影。
柴太守與由大人製止吃驚揮舞長槍的武官。
“由大人……”
“沒關係,看來是我的客人。”
由大人嗬嗬笑道,徐徐站起身以迎接突然闖入的希客。來客.曜春見狀,隨即奔到他的身邊。
“您行動不方便的話,請坐著沒關係!”由大人大感詫異,因為他打算在不讓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站起身來。
“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因為您的樣子跟腿部受傷的野鹿一模一樣——”
出人意料的回答讓由大人麵露微笑,於是順從曜春的話再次坐回原位。
“我已經聽浪燕青提過,歡迎專程前來,鼎鼎大名的‘茶州禿鷹’壯士。”不習慣被人如此禮遇,少年滿麵通紅。
“啊……那個……哪兒的話——在下是副頭目,目前正在修行當中,尚未建立任何功績。啊,不過我大哥……頭目的確是鼎鼎大名沒錯。”
亂無章法的遣詞用句讓在場除了柴太守與由大人以外的所有人均低下頭,因為拚命忍住嗤笑出聲而全身打顫。大家在事後提起這段插曲,一致認為那大概是這輩子使用腹肌最為用力的一次。
“……您就是這裡‘最偉大的人’嗎——?”
曜春謹慎詢問,由大人則露出柔和的笑容。
“是的,這座金華郡府之內,我被授予的官位是最高的。”
“這麼年輕便又如此崇高的成就,您的雙親一定有在九泉之下保佑您。”
有人噗嗤一聲打了個詭異的噴嚏,不過由大人佯裝沒聽見。他謹守應有的禮節,向對方表示敬意。
“非常感謝您的稱讚,這是在下的榮幸,請問,令頭目與茶春姬小姐情況如何呢?”
“啊……他們兩人,先往琥璉去了。”
“……琥璉嗎?可是目前沒有我發放的木簡是無法通過那裡的……”
“一位路過的帥氣大哥很親切的送了另一片木簡給我們,然後春姬姐姐說有了那片木簡,一切都不成問題。”
……路過的帥氣大哥?由大人微微蹙起眉心。
“那片木簡背麵有龍跟蓮花的圖案,沒想到大城市裡也有這麼好心的年輕人——”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這應該說是巧合嗎?看來他們抽到了一張所向無敵的王牌。
“原來如此……多謝您專程前來通知,非常感謝,您幫了大忙。”
“哪裡哪裡,確實完成這點——小小托付是身為義賊應儘的義務,那麼在下就此告辭。”
當曜春把腳擱在窗戶上時,由大人苦笑著挽留他。
“請等一下,您現在要往哪裡去呢?”
“幫助頭目是身為副頭目的使命。”
“可是,琥璉目前全麵封鎖,禁止入內呀,想進去隻能用硬闖的。”曜春發出“啊”的一聲。沿著城牆爬上去應該有辦法偷偷潛入,隻是這麼一來有損偉大的第一代“義賊”爹親的名聲。
少年正襟危坐,陷入沉思,由大人則不經意地提議道:
“其實我也正準備前往琥璉,不介意的話,可否請您在旅途之中擔任我的貼身保鏢?這樣我們就能一同進入琥璉。”
“啊,哪兒的話!我當然非常樂意!啊啊,山下真是好多善心人士啊。”
“不過,沿途……免不了會有一些危險,沒關係嗎?”
“所謂‘一些’指的是被五頭餓肚子的吃人巨熊追趕的那種危險嗎?啊……不過大城市所謂的‘一些’程度是不是更嚴重——?”
“……應該不至於那麼危險。”邊聽著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聯想,由大人回應道。接著臨時念頭一轉,直視曜春。
“可否請教,送給你們那片木簡的人有沒有什麼令你們印象深刻的地方?”曜春聞言,立刻像個孩子般雙眼閃閃發亮,說話的口氣也突然變得自然許多。
“他身上的衣服!羽毛、配色、款式都非常新奇而又非常帥氣!頭目也很喜歡,立刻決定作為‘茶州禿鷹’的新製服。如果您認識那位大哥的話,可否拜托您幫忙向他詢問,他衣服上用來裝飾的鳥類的棲息地在哪了呢?我們想去拔羽毛,話又說回來,時髦的都市人果然就是不同凡響啊。”
曜春陷入了極度興奮之中。不過由大人完全不為所動,婉轉地加以勸誡道:“是這樣嗎?那麼下次我會詢問看看,不過那和是不是都市人沒有關係……該如何說明才好呢……我想那位仁兄本身就喜歡標新立異。”
由大人善意的訂正,挽回了彩雲國全境“都市人”的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