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藍州前夜(下) “請稍等,陛……(1 / 2)

彩雲國物語 雪乃紗衣 10125 字 8個月前

“請稍等,陛下!你說要帶我去藍州進行新婚旅行,是真的嗎?”

這天晚上,突然出現的十三姬,開口就向劉輝問道。

劉輝跳了起來,一次簡單的旅行先是變成了婚前旅行,現在又成了新婚旅行!

“這是誰告訴你的!”

“霄太師。”

“那個老頭!”

劉輝開始在原地漫無目的的轉起圈來。

十三姬注視著他的樣子,這有趣的行為還真是看不厭。

“那麼,這一情報有多少可信度呢?”

“去、去藍州是真的。”

“帶著我去?”

“……孤、孤需要人帶路……但不是什麼新婚旅行……”

劉輝結結巴巴地否定著。十三姬忽地笑了起來。

“被你逃了呢。”

十三姬漫不經心的話語忽然刺中了劉輝的神經。

逃跑。確實是這樣,他把該如何對待十三姬的問題延後,但他覺得自己還逃避了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

“要我帶路是沒問題……”

十三姬思考了片刻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些許詫異。

“……我問個問題,對此鄭尚書令也同意了?”

“?是啊。”

“……嗯……也是……確實機會也隻有這一次……但現在這個時機呢……”

“……十三姬?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十三姬有些不安似地對劉輝輕輕挑眉。

“……?”

雖然十三姬也發覺王的情況有些古怪,但具體哪裡不對勁她就不明白了。她認為還是彆讓他多擔心的好,於是十三姬故意微微聳了聳肩道。

“沒事。你啊,一旦牽涉到你所喜歡的人,你就對周圍不管不顧了。”

“啊?孤是這樣的人嗎?”

“嗯,差不多,不對,怎麼想都是這樣的人。明明不是個傻瓜,看上去卻比傻瓜還傻,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吧……不過這也代表你是真的喜歡那個人。”

十三姬拉了拉自己的劉海……自己也曾有同樣的心情。

她將浮現在眼前的獨眼男人的影像,硬是塞回了腦海深處。

“楸瑛哥哥也是個幸福的人……你應該想好對策了吧。”

“嗯。用孤的愛。”

“……不如直接說你沒有對策。”

十三姬對這半是無奈卻又爽快的回答報以笑容……不過,說不定這樣也不壞。對於精於算計的藍家而言,這或許是他們所缺少的東西。

“就算去迎接他也不一定會回來,可還是得去試試。但該退的時候還是乖乖後退吧,楸瑛哥哥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

“就算自己去愛了,對方也不一定會愛自己,隻是理所當然的,也有彼此相愛卻無法得到任何結果的。真正的幸福,我認為並不是讓一切都隨自己的意。”

劉輝忽地凝視起了十三姬,她此刻似乎想起了什麼。

“……因為那樣就意為著隻考慮了自己,完全沒有為對方著想。”

劉輝隻覺得一陣心疼,仿佛她說的就是自己。

“所愛的人能在自己身邊是幸福。但如果做不到這點,自己就必須思考,這是為什麼。對方會離開,也是因為有充分的理由。就算相愛,如果在一起隻會帶來不幸的話,那麼就算再痛苦也還是分開比較好。這種不儘如人願的事也是常有的。那已經不是能思考是否該抽身的情況了。或許,那不是出於對對方的思念……或許,這並不是世界上最為重要的東西。”

我覺得世界上最重要的並不是愛。劉輝想起了璃櫻說過的話。

就算我喜歡上了你,也不會做你的妻子。他還想起了秀麗的話。

(孤——)

他曾經認為自己明白這話的意思,但自己又是否真的好好思考過話中的含義呢——?

而此刻,十三姬終於回過神來,隻覺得羞愧難當。

(糟了!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呀。)

十三姬急忙將話題拉了回去。

“對了,那麼護衛是怎麼安排的?”

而後十三姬自己又說了下去,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啊……一定會很熱鬨……會有武官跟著吧。”

“?”

這樣說來,劉輝想起自己好像聽說過十三姬是獨自一人來到貴陽的。看來她更喜歡獨自旅行吧。

“不是啊,你沒聽霄太師說?護衛交給‘黑狼’負責了。”

“啊?‘黑狼’!?這是真的!?原來真的有‘黑狼’啊!能見到他吧!?可以和他比試嗎?”

她頓時雙目放光,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真不愧是武門的養女。

劉輝後退一步。

“不、不是啊,聽說他是在暗中保護我們,所以如果沒事的話估計是見不到的。”

如果發生了能驚動‘黑狼’的情況反倒是糟糕了。

這下十三姬頓時泄了氣。

“啊……這樣啊……也是,天下第一的‘黑狼’如果被人認出來了以後還怎麼工作呢。那麼,還帶誰去?就兩個人的話那可真成為新婚旅行了。”

說的沒錯。

“嗯、嗯,還有一個人孤還在考慮。”

“三個人啊,啊,難道是靜蘭?”

劉輝語塞。

為什麼自己在十三姬提及之前,都沒有想到可以帶兄長一起去。

而不知為何,劉輝此次並不想帶兄長一起去。

“……不、不對。”

“嗯?”

十三姬沒有追問,劉輝也就沒有往深處思考。

“那麼幾時出發?”

越快越好。

是的——越快,越好。劉輝這樣想著,有些病態的急切。

“……儘快,最好在一兩天內。”

“明白了。以藍家之名,絕對會將你平安送去,放心吧,會安排好的。”

十三姬點了點頭,離開了劉輝的房間。

劉輝不禁啊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

“……不,沒事。”

十三姬靜靜地注視這劉輝。

“楸瑛哥哥不在,珠翠下落不明,秀麗也不在,很寂寞吧。”

“……。……嗯。”

被說中心事的劉輝躊躇了片刻,坦誠地點了點頭。

他覺得自己就算對十三姬承認這些,也不會被指責。

那時,門外正站著某個人物。而後在二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那人離開了。

和劉輝所想的一樣,對他的這種反應她並沒有在意。

“是啊,很寂寞吧,我有時也會覺得很寂寞,想要有人陪在身邊。算了,如果隻是一小會的話我可以陪陪你。”

隨後,她找了個離劉輝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劉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十三姬真的很了解他,而且她與會為他人著想的秀麗不同。

不知為什麼,劉輝腦中出現了“相似的二人”這樣的詞語。

轉念一想,楸瑛離開後,十三姬也成了孤身一人。秀麗去了禦史台,珠翠下落不明,劉輝隻得一個人獨守冷清的後宮。

屋內被沉默占據,但這並不會讓人不快,雖然平靜中會有一絲緊張,但的確“兩個人在一起比一個人好”。因為這種感覺恰到好處,所以他也不用去思考那些額外的東西。比起孤身一人的時候,此刻的劉輝心裡舒服了許多……珠翠失蹤,楸瑛離去,劉輝這才發現人是不能孤身一人活下去的。

(珠翠——)

在這名溫柔女官的房中,隻留下了一封給劉輝的信。上麵用顫抖的字跡寫著“對不起”……珠翠無論何時都在細心照顧著劉輝,但劉輝卻從未思考過她的感情會是怎樣。

“……隻是隻有珠翠才能辦到的事。”

霄太師的話至今留在腦海中,他的表情仿佛在說,這一天終於來了。

(……去藍州——)

劉輝沉浸在思考中,不知不覺,他聽見耳邊傳來一陣細微而節奏平緩的呼吸聲。

十三姬睡著了。但劉輝這才明白,十三姬其實心裡也在緊張,仿佛隻要自己一靠近她就會立刻跳起來似的。

劉輝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為十三姬蓋上毛毯,隨後走出了房間。

他去拜托藍州之行的第三人與他們同行。

(好久沒去過藍州了啊。)

邵可一邊在府庫工作,一邊回憶著霄太師的密令。

對於現在的邵可而言,派他去藍州正如他所願,但還是有種被霄太師掌握的感覺。隻有這一點,讓他不太滿意。

(對了……嗯,該怎麼對秀麗和靜蘭說呢。)

他已經聽說秀麗也打算去藍州了。

靜蘭恐怕這回得留在貴陽,那麼自己該用什麼藉口呢。

思考片刻之後,邵可決定告以事實,但不是用麵對麵的方式而是改用書信適當告知。隻要能成功離開,理由可以等回來再說明。

(……“因為工作緣故所以離家一段時間”。很好,就這樣寫,反正也沒有說謊。)

反正秀麗也差不多會和自己一前一後出發,靜蘭也忙於工作,應該不會有機會對自己抱怨吧。反正邵可也經常會在府庫留宿,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在後麵加上一句“詳細情況請去問霄太師”吧,其他的就交由霄太師說明了。

這時,邵可忽然感覺從府庫一角傳來一陣熟悉的氣息。

“哦,陛下,您今天來得真晚。”

“……邵可。”

“什麼事?”

“事出突然,我想讓你和孤一起前往藍州。”

“……哈?”

邵可頓時愣住了。

(難道,‘黑狼’的身份被揭穿了——這不可能……的吧……)

劉輝努力試著說服邵可,他知道邵可很少離開府庫。

而這次除了邵可之外,劉輝想不出該帶誰去。

“那個,雖然我也說不好,但無論如何我都希望邵可能一起去。這次是長途旅行,去藍州還要乘船。雖然隻有孤、你和十三姬三個人,或許有些危險,但護衛已經安排好了,安全方麵不會有問題,如果有說明萬一,孤會挺身保護你的。”

“……”

而身為“已被定位護衛”的邵可則愈發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

“拜、拜托……”

劉輝低下了頭。

……看著這樣的王,邵可有一種許久都不曾有過的感受。

好像眼前的,是那個自己當初遇到的年幼的劉輝。

邵可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麼他沒有要求帶靜蘭,而是想和自己同去的理由了。隻怕劉輝自己還沒有察覺——

也好,本來是打算偷偷跟著的,現在不過是改成光明正大的貼身護衛而已。

邵可沒有拒絕。

“明白了,我和您一起去。彆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年輕的時候也到處旅行慣了的,應該能為陛下做些什麼。”

劉輝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下來,他舒了口氣。

邵可裝作不經意地走到了另一個書架邊,留下了劉輝獨自一人。

閉上眼睛,劉輝想起了自己兩年間都不曾離開的執務室。

有些不可思議,直到現在劉輝都沒有即將離開那房間——不,是即將離開貴陽的實感。

不管茶州發生了什麼,這一決斷在心中都不曾動搖過。

他明白悠舜存在的意義。

隻有他,能夠代替自己,掌管四省六部一台九寺五監以及全軍。

因為有了悠舜,劉輝才能離開那個房間,為了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努力。

他決定,為了這個而前往藍州。這沒有錯,悠舜和靜蘭都理解了自己,重臣們也沒有表示反對。

是的——什麼都沒出差錯,應該是這樣的。

(但又為什麼。)

自己會有種想要從某處逃脫的心情。

“是對於你個人,還是對於王?”

自從聽到璃櫻這句話之後,劉輝隻覺得心裡像是堆滿了什麼東西似的沉重不堪。

劉輝不自覺地認為,自己正在犯一個無可彌補的天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