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飄揚的鋼琴曲換了不止幾首,一粒粒音符仿佛化作一隻隻調皮的小鹿,猝不及防就撞進殷酥酥的心口。
短短半秒鐘,殷酥酥整張臉“唰”的紅透,根本不敢看他,下意識便撤身躲開幾步,腦袋深深埋進胸口。
鼻息間依稀殘留著他的冷香,若有似無,好像纏繞成了一張無形的網,霸道地將她占有,籠罩,困縛。
殷酥酥的心跳快得像剛跑過半程馬拉鬆。
她指尖都在發顫,但還是竭力鎮定著,沒有顯露出分毫,垂著眸平穩道:“中餐可以嗎?”
費疑舟將那小巧通紅的一對耳垂收入眼底,驚異地發現,原來世界上有一種存在,竟可以輕易操縱他的心緒。
他會因她隻言片語而煩悶不悅,也會因她緋紅的臉蛋心情轉晴。
費疑舟一時有些出神。
好片刻沒等來回答,殷酥酥不解,以為對方沒有聽清,下意識抬眸望過去,口中確認道:“費先生,晚飯我請你吃中餐,可以嗎?”
這一抬眼,冷不防便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眸。
費疑舟應她:“好。”
*
請費家大公子吃飯,檔次自然不能低,殷酥酥最後帶費疑舟去了京城排行前十的一家黑珍珠中餐廳。
用完餐已經晚上八點多。
在雅間向侍者買完單,殷酥酥拿毛巾擦了擦手,取過手邊的墨鏡口罩和帽子戴上,習慣性將自己全副武裝起來。
費疑舟坐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這姑娘把自己包成木乃伊。
不多時,“木乃伊”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側過腦袋看他,摘下口罩抬高墨鏡,笑眯眯地問:“費先生,三天後的晚宴地點在哪裡?大概幾點?”
費疑舟表情很平淡:“到時候我會提前來接你,等我電話。”
“嗯好。”
當晚回到樟樹巷的公寓,殷酥酥前腳剛進門,後腳便下起暴雨。
她鼓起腮幫子呼出一口氣,慶幸自己回家及時。
窗外電閃雷鳴,雨聲嘩啦啦。
殷酥酥洗完澡換好睡衣,給自己洗了個蘋果,哢擦咬一口,然後便在落地窗的小圓桌前席地而坐,拿起紙筆,準備開始寫信。
正啃著蘋果要落筆,旁邊的手機震動起來。
殷酥酥把手機屏點亮,一眼看見老媽發來的新微信:【蛋蛋,記得感謝信。】
【嗯嗯正寫著呢。】
回複完,殷酥酥注意力重新回到信紙上,寫下幾個大字:尊敬的圓夢計劃基金讚助人:您好……
殷酥酥的家鄉在西北,是一座沒有任何支柱產業的小縣城,人均GDP低得可憐。那樣的大環境,幾乎不允許“夢想”這種東西存在。
自幼便熱愛表演,夢想著能成為一名演員的殷酥酥,毫無意外地成為了異類。
親戚朋友議論紛紛,左鄰右舍也竊竊私語,就在殷父殷母頂不住壓力,快要勸女兒放棄夢想的時候,班主任的一番話為他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班主任告訴這一家子,說:“殷酥酥同學確實有表演天分,去年的校園話劇大賽的《雷雨》,她演得很好呀。咱們市教育局之前成立了一個‘圓夢計劃’基金,是一個富商讚助的,專門為成績優異的同學提供幫助。這樣,我把她的資料交上去,看能不能申請到這筆基金。如果申請成功,她大學幾年的所有費用,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殷酥酥在這筆基金的資助下順利完成了學業。
畢業工作後,她便將學費一分不落全都捐贈回了圓夢計劃基金協會,並且每年都會給資助人寄出一封親筆信表達感謝。
第二天一大早,八點剛過,殷酥酥便準時出現在郵局,將感謝信和自己製作的手工小禮物一並寄出。
從郵局出來,殷酥酥半分鐘都沒耽擱,第一時間拿出手機給媽媽發了條微信:
【媽,今年的信已經寄啦。】
*
當天下午,一輛黑色商務車便駛向了京城南郊,一座占地萬平的獨棟式莊園彆墅坐落在林蔭路儘頭。
幾個雇傭兵安保人員在鐵藝大門外24小時不間斷巡邏,看見有車駛來,其中一名外籍壯漢抬手阻攔,用中文說:“你好。”
車停穩。
穿西服的青年下了車,帶著信上前說明來意。
不多時,一名著中山裝的老者從莊園內走出來,接過信件,禮貌道謝,折返回園內。
行至茶室。
老宅管家申叔恭敬地將信件呈遞過去,彎下腰,恭恭敬敬地說:“老先生。”
躺在太師椅上的是費家老太爺費豫真。老太爺已經八十好幾,閉著目養著神,道:“那個女娃娃又寄信來了?”
申叔:“是的,呂總代收過後馬上就送了過來。有信,還有一個她親手做的小物件兒。”
“這麼多年了,每年的信一封沒落過。確實是個好孩子。”老人漾開笑顏,緩慢地點頭,稍頓,終於撩起眼皮看向一旁,和藹道:“你啊,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和這孩子見個麵?”
青銅獸耳香爐旁,年輕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捏起一支線香,眸微垂,氣定神閒地將龍涎香點燃,蓋上香爐蓋子。
一時間,茶室內淡煙嫋嫋。
費疑舟臉色靜若南山的霧,耐人尋味道:“您很快就能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