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楚稼君一直很孤獨。應該說,他沒有和現實世界接軌,他獨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在他的世界裡,沒有法律,沒有情感,沒有正義,他所做的一切的目的都隻有一個——錢。
隨手s人都是一時興起。
表麵上看,楚稼君是一個漂亮的大學生(實際是他頂替了許飛),留著長發,帶著淚意的大眼睛令人放鬆警惕。
愛呀河的河水平靜地流淌。那天楚稼君走出火車站,見到了許飛的表兄紀勇濤。
這個人,後來使他常常後悔,為何當時沒有解決掉,這樣再也沒有以後的故事,一了百了。
許飛是去上大學的。楚稼君沒有什麼文化,他也不想去上學。考試、上課簽到,都讓人代替———反正他不缺錢。
紀勇濤不在的時候,他就去搶劫(應該是出於一種惡作劇的心理),一天又一天。紀勇濤回來之後,他又變成那個天真的大學生“許飛“,
其實楚稼君從未長大。
他幾歲起就跟著李大鵬燒殺搶掠,見過很多死,很多苦。那個時候他就懂得了弱肉強食的道理。
他也是窮怕了。因此迫切地想要錢,渴望那種充盈感。
我想,他想要的應該是家吧。他以為,錢能換來萬物。多天真啊。
後來,楚稼君對”許飛“這個身份產生了依戀。隻要有這個身份,他周圍的人都會對他釋放善意———因為他是”許飛“。
楚稼君有一雙大眼睛。眼神清澈無辜,帶著些許淚意,像孩子一樣。似天使,亦為惡魔。
誰能想到這雙眼睛看見了世間那麼多苦難呢?
很多人都在騙他。包括他的勇哥。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呐?!”
最初他把紀勇濤當工具,想著用完即殺。但在那一刻,槍卡殼了,從此他再也下不去手了。
他想從頭來過,可是沒有那個機會了。
最後楚稼君是死在紀勇濤懷裡的。離去得很安詳。
他做了一個夢,夢的儘頭是一片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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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諷刺啊,一個沒有童年的人,生日卻在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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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稼君出門總是忘帶鑰匙(一個沒有“家”的概念的人,怎麼可能會記得帶鑰匙),紀勇濤就養成了給他留門的習慣。他不知道,紀勇濤這個習慣,到老都沒改。
很多很多年以後,獨居的孤寡老人紀勇濤因突發腦梗住院。護士問他家裡可還有什麼家屬,他隻喃喃地念著,楚稼君,楚稼君。
他看見床頭的慰問品,以為是楚稼君。這是神智不清的緣故。他反複地念叨,他有一個弟弟,大學快畢業了,該找份工作了……
楚稼君的骨灰壇存放在他家裡。某天他突然想起,當年撿骨的時候,忘了把那顆子彈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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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勇濤最後的那段時光,反複產生幻覺。他經常感覺楚稼君還在他身邊,還在和他說話。他想了很久卻始終記不起那人的名字。幻覺裡,楚稼君睜著那雙孩子似的大眼睛,無奈地望著他,請求他不要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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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楚稼君同他道了彆。
紀勇濤追著他出門,紀勇濤看見他走在愛呀河上……每一步都走得極平穩,就好像……他不是走在水麵上……
夜風吹過,隻有他一人站在愛呀河的遺址上。
愛呀河早就被填埋了。
由於環境需要,它在一點一點地挖出來。所以,紀勇濤是站在一片工地裡。
護士給了他抗幻的藥,但他更想沉醉在幻境裡……隻有幻境裡才會出現楚稼君。
楚稼君當年在房間裡留下了許多零碎的小玩意,隻是後來都被沒收為證物了。
“縛耳來”音譯自“for a lie”(為了一個謊言),“lie“是楚稼君學會的為數不多的單詞。他在一張紙上寫滿了“lie”,包裹著“紀勇濤”三個字。
他隨時準備著謊言破碎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