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微微抬頭,一副錯愕的模樣,隨即又跪著上前,低垂著頭目視榻上垂落的雲紋錦緞。
直至一根鑲嵌寶石的護甲勾起她下頜,驟然對上一雙沒有溫度的丹鳳眼。
德妃入宮早,雖比不過那十五六歲如花的美人,可此時也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正是芍藥盛開的境況,盛顏雍容,此時那張玉麵淡拂的臉上多了幾分審視。
沈榆低垂著眼簾,故作膽怯的加重呼吸。
冰冷的護甲從白嫩的臉頰滑過,帶著幾分刺疼。
屋內陷入詭異的寂靜,德妃嘴角含笑望著眼前的小宮女,“眉將柳而爭綠,麵共桃而競紅。”
話落,她斜了旁邊的大宮女,後者立即低下頭不敢多言,深知此事的確是自己的疏忽,必定是底下的欺瞞不報,真是一群不省心的蠢貨。
“奴婢蒲柳之姿恐汙了娘娘眼。”沈榆急忙低下頭。
德妃眸光微動,“念過書?”
沈榆語氣惶恐,“奴婢父親是名塾師,隻因家中欠了債,奴婢不忍父母受累,這才進宮,也好換些銀錢給家中解燃眉之急。”
聽到這,德妃緩緩閉上眼,微微擺手。
大宮女立馬喚人,“紅儀昕文圖謀不軌,打入浣衣局,沈榆檢舉有功,今後貼身伺候娘娘。”
話音剛落,外頭進來幾個太監將人拖出去,昕文愣愣的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浣衣局苦是苦了點,總比典獄強,最重要的是沒有拖累沈榆。
唯有紅儀恐慌的在叫喊,猶如墮入冰窟。
“娘娘明鑒!此事真的與奴婢沒有任何關係!娘娘明鑒啊!”
浣衣局那是什麼地方,還不如冷宮那些角落,不!她不要一輩子葬送在那裡!
她的聲音響徹四周,太監直接用帕子堵住她嘴,猶如拖死狗一樣將人拖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外麵的宮人都戚戚然不敢多看。
果然是有人暗害娘娘,就是不知是哪個宮動的手,竟然如此下作,偏偏在這個時候斷了娘娘的路。
沈榆也不敢多言,一副心有餘悸的退了出去。
屋內重新恢複寂靜,宮女自知有罪,立即跪倒在地,“奴婢有罪,此事必定是底下的欺瞞不報,若查清楚源頭,奴婢必定不輕饒。”
七日前她便徹查宮中頗有姿色的宮人,並未瞧見有沈榆,不用想也知是何原由,底下人如何爾虞我詐她管不著,可礙了娘娘的事那絕不可放過。
心中似有煩憂,德妃疲倦的閉上眼,半倚在榻上輕拂著玉如意。
“你覺得是誰?”
花榕沉思片刻,語氣透著幾分不確定,“依奴婢拙見,此事大概是巧合,那兩個宮女都是新進毓寧宮不久,大約還不知娘娘的忌諱,加之洗夜壺一事不是兩人的活,也沒有事先未卜先知的能力,隻不過……”
隻不過這巧合的未免太蹊蹺,娘娘兩日後生辰,皇上不出意外便會過來,這種時候出現這種事,難免讓人不聯想到是其他宮動的手。
“巧合?”德妃輕嗤一聲,“這宮中哪有什麼巧合。”
說罷,她又頭疼的扔開玉如意,事到如今,隻能用那個法子了。
她平時不受恩寵,族中早已按耐不住要送人進來替她“固寵”,其實不就是想取而代之,與其被人替代,不如換個好拿捏的。
本來她還在猶豫,可如今自己這副樣子,也沒有其他出路了,與其白白浪費這個機會,不如物儘其用。
“娘娘真的打算將此人送給皇上?”花榕替她輕揉著肩。
屋裡彌漫著驅散不開的藥味,德妃都不敢看腕間的紅疹,心情也頓時煩躁起來,“不然呢,本宮這副樣子如何麵見皇上?”
“你挑的那些,哪一個能有這個宮女姿容出眾,而且皇上不喜歡繡花枕頭,能識得幾個字也能討皇上歡心。”
仿佛想到什麼,她凝視手上華麗的護甲,一個一個慢慢摘下,“父母皆在,重情義,這才是最好的。”
花榕了然的點點頭,有弱點才好拿捏,就算受了寵也翻不出什麼風浪。
“那這個巧合……是否要繼續徹查?”她壓低聲音。
指間輕叩著桌麵,德妃餘光一瞥,語氣冰冷,“查。”
無論是長春宮還是永和宮,既動了手,她自然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