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屋楊院判就彎腰行禮,按照品階,院判遠在才人之上,是不需要見禮的,隻是宮裡的風向都是看著皇上。
“大人不必多禮。”沈榆客氣的點點頭。
雖年過半百發須灰白,但楊院判依舊精神奕奕,雙目炯炯有神,等放下藥箱後,才示意她將手腕伸出來。
腕上搭著一條絲帕,楊院判三指浮於脈間,始終躬身立在一側,未曾坐下。
屋裡寂靜無聲,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聽竹在一旁麵露憂色,有些心結並非藥物能醫治。
“您食欲不振已有幾日?”楊院判沉吟道。
聞言,沈榆思索片刻,“大約有七八日了,前段時間日日噩夢纏身,隻以為受了驚,但服了幾貼安神藥卻不見好。”
細細看了眼她的臉色,楊院判突然收回手,“您本就體虛,大約近日吃了太多補藥,所以虛不受補,才會導致氣血不暢,另一個這房事還是需節製,平時多臥榻休息,休養個半月就好了。”
話落,聽竹忽然睜大眼,隨即腦袋垂了下來,嘴角忍不住稍稍揚起,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原由,可這也是說明皇上疼愛主子,這是好事才對。
沈榆輕咳一聲,耳根悄悄爬上微紅。
待到寫了藥方,楊院判將東西遞給聽竹,忽然看見什麼,“這盆蘭花可否給微臣看看?”
見此,聽竹立馬過去將窗口的蘭花搬來。
“可是這花不宜放在這?”沈榆似有疑慮。
蘭花的香味並不濃鬱,楊院判湊近聞了幾下,當即愣在那幾許,忽然又反應過來,“蘭花有清心明目功效,擺放在這也好。”
聽到這,沈榆莞爾一笑,“那就好,勞煩楊院判了,聽竹,快送送大人。”
“都是微臣分內之事。”楊院判擺擺手,隨即退後兩步轉身離開了屋子。
聽竹也隨之跟了上去,似乎要親自去太醫院拿藥,有些東西可不能沾他人的手。
待到屋裡隻剩下沈榆一人,她蓋著薄毯,撥弄了下細長的綠葉,那悄生生的花朵高潔無暇,一切好似渾然天成。
有些事不需要太多人清楚,隻要她們皇上知道就行了。
凡事不語,以逸待勞,一擊斃命。
換了身衣服,她才去給德妃請安,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好下屬,肯定不能偷懶,皇後壽宴在即,賢妃拿下了這次籌辦的機會,德妃怕是不會甘心落後於人。
她帶上了休養幾天的昕文,再次回到那個曾經兢兢業業永遠不敢抬頭的地方,後者依舊顯得有些拘謹,曾經的記憶已經深入骨髓。
“掃地的不會永遠隻掃這一塊地。”沈榆輕聲道:“低頭的不會永遠抬不起頭。”
聞言,昕文五指攥緊,第一次打量這個曾經日日清掃落葉的地方,草木鬱鬱蔥蔥,宮羽輝煌大氣,連地上每顆鵝卵石排列擺放都恰好到處,可是礙於規矩,以前永遠不能逗留細看,唯恐被人發現指責偷懶。
然而現在自己竟然可以大大方方行走在這塊宮殿,再也不需要縮著腦袋做事。
“奴婢見過蘭才人。”
路過的宮人紛紛見禮,有一些甚至還是熟悉的麵孔,那些曾經她們巴結都巴結不上的二等宮女,昕文隻覺得有些恍惚,好像一切都是黃粱一夢,夢醒了她還在浣衣局。
可不知想到什麼,她突然挺直背脊,平視著前方,不緊不慢的跟在沈榆身後。
人不會一直低頭,她也不想一直都是個累贅。
來到主殿外,宮女進去通報後,這才請她進去,但隨行宮人卻要留在外頭。
大約猜到裡頭又在密謀什麼事,沈榆徑直進入內殿,卻見除開德妃外,黎貴人與吳婕妤都在。
“嬪妾叩見娘娘,見過兩位姐姐。”她屈身行禮。
黎貴人瞥了一眼就扭過了頭,心裡彆說有多惱怒,憑什麼皇上昨夜又去了長青閣,若是娘娘當初把機會給自己,如今聖眷正渥的應該是自己。
德妃輕撫著茶盞,“坐吧。”
沈榆不急不緩來到左側坐下,還衝吳婕妤點點頭,後者也微笑以對,隻有黎貴人從頭到尾冷著臉。
“你近日身子不適,就莫要來請安了。”德妃悠悠道:“蘭才人身子不適,你們也都常去看看,時常走動走動才不會生分。”
聞言,黎貴人差點脫口而出誰和一個洗夜壺的是姐妹,可腦子轉念一想,瞬間明白了德妃的用意,當即熱切的點點頭,“娘娘說的是。”
皇上常去長青閣,若是自己借著探望蘭才人之名“偶遇”皇上,她不相信自己的姿色會遜色與一個洗夜壺的宮女。
沈榆好似什麼也不懂,麵上反而透著喜色,“我早就想去拜訪黎姐姐,若是能時常走動一下,肯定最好不過。”
吳婕妤笑而不語,隻是低頭撫摸著腕間玉鐲,這蘭才人不知道是膽子小還是心思深,黎才人這種蠢貨也就靠著無人和她計較,卻還在那沾沾自喜。
“本宮賞賜給你的衣裳可還喜歡?”德妃目光一轉。
沈榆立馬謙遜的低下頭,“如此珍貴之物,嬪妾自然喜歡,還得多謝娘娘賞賜。”
“既然喜歡,那明日皇後壽宴便穿上。”德妃不急不緩道:“新人新麵貌,如今當了皇上的寵妃,自然不能再寒寒磣磣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