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魔王掐著祝明璽的脖子把他摔在地上。
祝明璽沒感覺到半分疼。
他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抬頭看向魔王。
魔王唇上的傷口已經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同樣開始愈合的,還有他手背上新鮮的擦傷。
祝明璽笑了。
早知道鏡子裡的魔王大人為他施下的以身相代的魔法,對鏡子外的魔王大人同樣有效,他也不用慌慌張張地下藥了。
魔王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祝明璽巋然不動地同他對視。
魔王舉起彎刀,漆黑的刀背抵上祝明璽的額頭。
祝明璽睫毛顫都沒顫。
沉重而又冰涼的刀背從祝明璽的額頭劃下來。
經過他的眼,鼻,口……
祝明璽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消失了。
冰涼的刀背經過眼睛時,祝明璽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冰涼的刀背經過鼻梁時,祝明璽耳邊的世界變得一片安靜,什麼也聽不到了。
冰涼的刀背經過嘴巴時,祝明璽張開嘴說話,卻連喉間的震顫都感覺不到了。
刀背繼續下移。
雙手變得無法動彈,雙臂變得無法伸展。
雙腿變得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祝明璽像是被放了氣的充氣玩偶一樣癱倒在地。
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卻也無法再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祝明璽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木偶。
或者說,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了出來,放置在寂靜無聲的黑色虛空中。
無邊無際的恐懼包裹了他。
他驚慌失措地睜大了眼睛,淚水糊了滿臉,他自己卻無知無覺。
他渾身都難以自抑地顫抖起來……他連求饒都發不出聲音。
過了很長很長時間。
也或許,隻過去了幾秒。
一隻冰涼修長的手掐住了他的下頜,他瞬間恢複了聽覺。
魔王森冷的聲音從上方響起。
“區區一個若阿魔法,你以為我就收拾不了你嗎?”
“乖乖當你的木偶人吧,”他說,“一個月後,等若阿魔法失效,你就可以重獲自由並回歸眾神的懷抱了。”
話音剛落,他就重新切斷了祝明璽的聽覺。
再一次斬斷了他與世界的聯係。
不要——
祝明璽睫毛劇烈震顫,他拚儘全力想要反抗,可他唯一能做的,僅僅是張開嘴巴用力去咬自己的舌頭——
“啪。”
魔王再次捏住了他的臉。
這一回,祝明璽連眨眼和張嘴都做不到了。
他真的變成一個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的木偶人了。
.
黑暗,死寂,虛無。
祝明璽看不到,聽不到,說不了。
他連一根手指,一根睫毛都動不了。
但他能感受到魔王拎著他的後頸把他拖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許是若阿魔法生了效,魔王覺得不舒服,又把他抱了起來。
魔王抱著他走了數分鐘,將他扔在了一個還算柔軟的床上。
然後……
然後就沒有了。
祝明璽與這個世界的唯一接觸途徑隻剩下皮膚的觸覺。
可他的皮膚隻能接觸到床褥。
除此之外,祝明璽再也感受不到彆的了。
他甚至渴求空中能夠飛來一隻蚊蠅來叮咬他。
讓他產生哪怕一丁點兒活著的感覺。
可是沒有。
他像是被整個世界放逐了。
無邊無儘的絕望和痛苦包裹了他,隨之增生的,還有如淵似海的恐懼和悔恨。
我懺悔,我悔過。
我不該……我不該……得意忘形,以為有了以身相代的魔法就能萬事無憂。
我不該不自量力給魔王下藥。
我不該擅自放走矮人。
我不該售賣魔棒。
我不該妄想自由。
我不該……
祝明璽突然停下了所有的懺悔,他身體無法動彈,眼淚無法流淌,可他的靈魂卻痛苦地痙攣了起來。
不。
他想。
我沒有錯。
哪怕我如今受到了最嚴厲的懲罰,落到了最痛苦的處境,也不代表我做了錯事。
我隻是失敗了。
我隻是沒有做得更好。
……
時間變得無邊無際又十分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