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妍的呼吸聲逐漸平穩，陳祈明正準備起身找藥，他小心翼翼地拿開葉妍的手，突然感覺脖子上有一陣冰涼，好像有水珠劃過。

陳祈明低頭，葉妍緊閉著雙眼，眼淚從她的眼角滑下來。

“葉妍？”陳祈明輕輕叫她的名字，葉妍已經在睡夢了。

她在夢裡，低不可聞地抽泣。

陳祈明回想起剛才在葉妍父母家樓下找到她的場景，她的眼神空洞、淡漠，好像就算下一秒世界毀滅也能淡定接受。

葉妍一直閉口不提自己的家庭，他隻在參加葬禮那天聽葉妍提到幾句，那一定是葉妍不願表露出來的痛，那種痛，陳祈明覺得自己應該也是懂的。

他輕輕撫掉葉妍臉頰上的眼淚，把手慢慢抽出來，扶著葉妍的頭讓她躺在沙發上的軟墊上，起身去葉妍屋裡拿被子。

搬進來後，陳祈明還從未進來過，他推開門，看到熟悉的布局。

在那個瞬間，時間走到了儘頭，他也回到了從前。

剛上小學的時候，陳祈明長得矮，總是被附近的小孩子欺負，四五個人圍著陳祈明，一邊轉圈一邊叫他小矮子，小矬子。

陳祈明想反擊，可是每次還不等他揚起手，那四五人個人就邊笑邊跑向四麵八方，陳祈明一個也追不到，氣得直哭。

後來陳祈明學會了，那四五人再一次把他圍起來嘲笑然後跑走時，他揚起手，隻追著一個人打，那次被追的人是個小胖子，跑地氣喘籲籲的，小胖子邊跑邊回頭，眼見陳祈明的巴掌就要碰到自己的後背，嚇得哇哇大哭。

然而下一秒，陳祈明就被碎石絆倒在地，他低頭看，自己滿身的土，短褲破了，膝蓋也破皮了，混著泥和血的皮肉翹起來，汩汩地流著血。

陳祈明嚇得臉色發白，一路踉踉蹌蹌的回家，見到坐在臥室床上縫襪子的媽媽。

她鼻青臉腫，好像也在哭，眼淚流到襪子上。

然而當時的陳祈明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走上前，抱著媽媽的腿嚎啕大哭，後來的記憶陳祈明逐漸記不得了，那雙溫柔的手是如何擦掉自己的淚，他忘了。

但是他卻記得媽媽當時發青的眼圈和紅腫的嘴角。

回憶是一種很懸的東西，當時不在意的事情，反而在此後的年歲裡變得越來越清晰。

最後，媽媽拆掉一顆草莓硬糖，塞到陳祈明嘴裡，感受到甜味，他漸漸不哭了。

葉妍醒了，她動了動，坐在她腳旁的陳祈明立刻感覺到了，湊到她麵前。

“先把藥吃了吧。”

葉妍點點頭，從陳祈明手裡接過藥和水吞下，苦澀的藥順著她的舌苔延伸到喉嚨。

“好苦。”葉妍咂舌。

“吃這個。”陳祈明把什麼東西遞到葉妍嘴邊，葉妍順從地張嘴，甜膩的氣味瞬間在整個口腔擴散開來。

那是一塊硬糖，草莓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