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都眼饞流民軍中的精兵,但心中的忌憚一點不少。
趙永亮這個大元帥不死,他們都不敢接手,就謝勉膽子大,企圖收編流民軍不說,還收留了趙永亮。
那麼多災民,到哪兒都是禍患。
謝家要是不把這群人喂飽,他們下一個反的,就是謝家。
不少家主罵謝勉自大和蠢,謝勉卻覺得自己有魄力。
大丈夫要敢為天下先,一直畏畏縮縮,什麼時候才能成事。
等收編了流民軍,謝家就會一躍成為這天下最強的一股勢力,皇位唾手可得。
有謝家在前麵頂著,流民軍的前路就平順了很多,唯一讓他們為難的是,流民軍需要被分成兩部分,精銳入冀州,老弱去青州。
“謝大人,青州如今亂象叢生,不適合老弱生存,能讓他們都去冀州嗎?”大元帥建議道。
冀州今年也遭災了,但還沒亂得徹底,不像青州,到處都是山賊土匪。
謝勉拒絕道:“趙將軍,流民軍的人太多了。來冀州開荒地,還不如去青州種良田。有軍功的壯士,我能賞賜他們良田,但那些無功的老弱,又憑什麼。”
“進了流民軍,就是一家人……”趙永亮心裡有些憋悶。
“趙將軍,彆把流民軍那一套,拿到我這裡來。”謝勉警告道:“流民軍的處境,你心裡應該有數,我謝家能保住你們,就已經很難了,彆再給我找其他麻煩了。”
趙永亮歎了口氣,解釋道:“謝大人,我沒彆的意思,我隻是想讓大家都能填飽肚子。”
“放心,我不會虧待他們的。”謝勉淡定的承諾。
都已經投降了,話語權也已經交給謝勉了,趙永亮沒有其他辦法,隻能配合謝家辦事,儘量把流民軍的人安排好。
帶著這麼多人搞事情的時候,趙永亮不覺得有什麼,安排這麼多人去處的時候,趙永亮才開始心驚膽戰了起來。
幾十萬個隨時能造反的隊伍,就是個搖搖欲墜的蜂巢,蜂巢掉下來,群蜂亂舞的時候,路過的狗都會被蟄。
煩躁到實在睡不著覺的時候,趙永亮隻能來找許文君。
“謝家這麼做,會不會太急了?我怕大家會鬨起來。”
主意是許文君出的,大致的後果她心裡有數,淡定的安慰道:“流民軍現在有飯吃,短時間內不會鬨事。”
“可我擔心大家罵我。”趙永亮有些難受的說道。
許文君:“這不是早晚的事兒嗎。”
她這麼一說,趙永亮的表情更難看了,他帶領所有的災民,拿命博出了一條生路,圖的可不是罵名。
但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和英雄,實在是太難了。
許文君有心想提醒他兩句,但想了想,還是閉嘴了,隻說道:“謝家此舉確實太重利。我不準備去冀州,我就留在青州。我想和那群老弱婦孺一起。”
“你留在青州?魏雲風是渠帥,功夫不錯,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去冀州,你不跟他一起嗎?”趙永亮以為許文君會夫唱婦隨。
許文君搖了搖頭,果斷的拒絕,“我不去。”
趙永亮身邊沒多少可用的謀士,他不想放棄許文君,還想再勸兩句,“你應該和魏雲風一起的。你叫我去冀州投靠謝家,為何你自己反倒不去了。”
“我給你出這個計策,隻是為了讓流民軍少犧牲一點,並不是看好謝勉。”許文君說道:“你既然已經把流民軍這個擔子交出去了,最好還是少管一些,讓大家自由選擇的好。”
“我隻是……算了,你留在哪裡都跟我沒什麼關係。”趙永亮忍不住歎氣,有些失望的離開。
等趙永亮走了,許南星才從角落裡鑽出來,說道:“才多久的功夫,大元帥像是老了好幾歲。”
“操心操的唄。他要再這麼管東管西。謝勉可不會容他。”許文君可惜的說道。
跟著許文君學了那麼久的兵法,許南星也有了長進,問道:“他現在是不是應該裝病,或者詐死離開。謝勉可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許文君點了點頭,說道:“就看他舍不舍得現在的名聲和地位了。等流民軍安置得差不多了,大元帥還繼續蹦噠的話,謝勉會忍不住出手的。”
反正她已經勸過了,大元帥會怎麼做,就與她無關了。
沒去管大元帥還有那些將領的去處,許文君隻關心那群婦孺。
但想到大元帥做的那些事情,聽到有人埋怨他,許文君還會幫他說幾句好話。
“這事大元帥也沒辦法,冀州確實容不下那麼多人。就算是去青州,沒有朝廷的剝削,我們也可以過得很好。”
許文君的話,有人買賬,有人不買賬。
年輕的婦人還好些,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卻連許文君一起罵上了。
“你說得倒是輕鬆。合著死的不是你兒子,你孫子。我家孩子為大元帥舍了性命,如今留下我這個老婆子就惹人嫌了……”
“不是為大元帥舍的性命。是為你們自己,不反抗你們早就餓死了,你也活不到今天。”許文君淡定的說了句公道話,“流民軍是一群苦命人湊在一起報團取暖,大元帥並不欠你們的,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夠仗義了。”
趙永亮的某些行為,許文君也不喜歡,但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極致,再堅持下去,他的小命都快沒了。
所以他在這個時候妥協,許文君並沒有覺得他做錯。
但流民軍裡的人,都把趙永亮當成了主心骨,不自覺的就想依賴他。
如今許文君這麼一說,很多人才醒悟過來,大元帥並不欠他們的,反倒還幫了他們許多。
“我們並不是怪大元帥,隻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大元帥不再管我們了……”
許文君解釋道:“人太多,他管不過來了。人總是要靠自己的,等到了青州,分了土地,你們靠自己的雙手也能活下來。”
“我們會的。”話是這麼說,但大家還是心裡還是緊張。
“不要怕,我會和你們在一起。”
她在老弱婦孺堆裡混了那麼久,在大家心裡的分量也越來越重。發現大元帥不能依靠之後,很多人又不自覺的又把期待放在了許文君身上。
“你真會和我們在一起嗎?就怕謝家會把我們打散了安置。”
一堆認識的災民安排在一起,鬨事也更加容易。
這群弱女子,想到自己會和熟悉的人分開,被安排在不知道什麼地方,心裡就會惶恐,未知是最恐懼的。
“我們在青州的落腳地,由我們自己選,我會想辦法讓我們都在一起。”許文君問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許南星,許將軍。”
“知道知道,聽說她功法特彆高,雖說是個女將軍,但比其他人都厲害。”
“就是她,到時候咱們可以求她跟我們一起,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她應該不會拒絕。”許文君說道:“你們會種地,會織衣服,再加上會領兵打仗能保護我們的人,咱們也不缺什麼了。”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哪怕大元帥不在了,如果你和許將軍都在,我心裡也是不怕的。”
她們這群老弱婦孺,一直依仗大軍而存在,家中有壯年男人的還好說,沒有親人的,心裡就忍不住忐忑,覺得自己是會被拋下的累贅。
她們一直都把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上。
但在許文君眼裡看來,她們也很重要,整個流民軍中很少有吃白飯的,打仗的是精兵,但管理後勤的,一直是老弱婦孺們。
車子是她們推的,柴是她們撿的,飯也是她們做的……
她們隻是打仗不行,並不是乾其他的不行。而且要是真把她們放在戰場上,她們不一定會比男人弱。
有許文君在中間緩和,軍中對大元帥的議論立刻就少了許多。
“我就知道,軍中最懂我的,還是許參軍。像她那樣的聰明人,要不是女子,肯定能成就一番大業。”大元帥忍不住感慨。
魏雲峰有些幽怨的說道:“她就是太聰明了,讓我搞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什麼。”
“你不懂,但我懂。許參軍懂我,我也懂她。”大元帥紅著眼眶說道:“我舍不得流民軍中的這些兄弟。她亦舍不得軍中的那群老弱婦孺。”
大家確實兩不相欠,但有些責任是自己主動擔起來的。
許文君也是一樣,她並不欠彆人什麼,隻是見不得那群老弱擔驚受怕,想替她們扛事而已。
“文君是顧著她們了,那我算什麼。”魏雲風臉色難看。他想許文君和他一起去冀州,但勸了很多遍,許文君就是不聽。
大元帥覺得應該他應該算情郎,聽說那些世家女子中,養情郎的不少,但他不敢說,好歹是兄弟呢,怎麼好意思紮人家的心窩子。
“雲風啊,你格局大一點嘛。許參軍做的是好事,你不說幫她也就算了,怎麼能拖後腿呢。” 大元帥指了指孟彪說道:“你看他,他不就萬事不管嗎,許將軍也準備留在青州呢。”
“他們兩個又沒什麼感情。”魏雲風瞥了孟彪一眼,覺得對方並不能和自己相提並論。
孟彪撓了撓頭,弱弱的說道:“還是有感情的。許南星給我治過傷的,算半個救命之恩,我很感激她的。”
魏雲風磨牙,“這不一樣。”
“不都一樣嗎?有什麼不一樣。”孟彪小聲嘟囔。
或許也是因為感情不深的緣故,孟彪並沒有把分隔兩地當回事。
在他看來,這就像是出門走商一樣,家人留在老家,他在外麵乾活掙錢。
甚至他還對魏雲風說道:“留在青州和留在冀州,在我看來沒什麼區彆。你要是留在青州,我也跟著留在青州。”
孟彪不留在青州的主要原因是,他熟悉的兄弟朋友,都去冀州了,大元帥也要去冀州,許南星和他隻是名義上的夫妻,比不過他的那些兄弟們。
“我留在青州乾什麼?種地嗎?”魏雲風想也不想就拒絕。他拚了命才混成了渠帥,讓他放棄,他不甘心。
魏雲風還有事業心,趙永亮卻已經躺平了,心裡打定主意,等那群老弱婦孺安排好,他也就不管了。
說起來,他最放不下的,也是那群婦孺。
當初一起拚搏過的兄弟死了,但他們的父母妻兒還在,不安置好,他實在不放心。
為此,他還偷偷跑去找了許文君,承諾道:“軍中的糧食,我會多給你們留一些的。有你在,我放心。”
許文君:“那可說好了,一定要多給一點,種地的日子可不好過。”
趙永亮鄭重點頭。
他把關注的重點放在了許文君身上,隻顧著在錢糧上重點照顧這群婦孺。
但他沒想到,許南星轉頭就帶人把東牟縣掃蕩了一圈,燒了縣衙裡的戶籍冊子,正大光明的開始給大家平分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