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我猛的從水中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在浴缸裡睡著了。周圍水汽繚繞,頭頂的燈光顯得有些刺人。
我撩起額前的碎發,無聲的歎了口氣。自己是真的累了。真是奇怪,明明我還這麼年輕,怎麼會累得這麼頻繁。
我隨手掠過一旁的浴巾,簡單擦拭著身體。發梢上的水珠滾落,很快順著鎖骨匿進了溝壑裡。涼涼的,讓我抖了個激靈。
我看著梳妝鏡前的自己,微卷的黑發還蹭著水珠。水汽的侵染下,白皙的皮膚有些發粉。我和自己對視著,雙目有靈而無神,濃密的睫毛上似是鑲著些碎鑽,在燈光下閃著白光。眼尾泛紅,似是有人欺負過。我用手撫著臉,從眉心順著鼻骨向下勾勒了一遍。
有些不真實,鏡中的自己有著一張清秀乾淨的臉,卻抿著唇,笑也不笑。我伸出雙手摸了摸鏡中人的臉,像是躲閃不急,水汽凝聚成水珠順著鏡麵滑落下來,鏡中的人很快哭花了臉。
我自嘲地笑了笑,不明白自己這是在做什麼。
“姑姑,你洗好了嗎?”浴室外的聲音顯得有些擔憂。
我隨聲應和了一聲,慢吞吞的換上睡衣,吹乾頭發。本來黏在一起的發絲迅速膨脹開來,天然卷看著好看,洗頭梳頭比誰都麻煩。
大廳裡蘇景和正興致勃勃的看著電視,懷裡的賽肯德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如果他能看的懂得話。我掃了一眼電視——一檔美食節目。
深夜看美食節目,有勇氣。
蘇景和看著屏幕裡令人垂涎三尺的焦黃焦黃的淌著蜜汁的燒雞,咽了咽口水,跟我說:“姑姑,明天咱們出去轉轉吧,我想了想你這麼一直在家待著不是事,會悶壞的。”
我靜靜地看了蘇景和一眼,想了想也的確好久沒出去轉過了,便點了點頭。
“行。那今晚早點睡,快淩晨了。”
“好嘞,姑姑你人最好了。”
我看著她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就覺得心塞。擺了擺手便回了臥室。
我“大”字形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燈,這燈也算高級,自帶熒光效果,晚上熄燈後也不會是一片黑暗。
思緒有點混亂,白天下午睡了那麼久,洗澡時還睡了一會兒。睡得太多,委實睡不著了。我看著天花板上的燈,想著張靜好。
張靜好是個作息規律的人,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不能熬夜,熬夜第二天整個人都會不舒服。剛開始同居時還不習慣,後來在一起後,我的作息時間便隨了她。
是啊,自她去世後我的作息時間好像就沒有再規律過。想著剛剛在浴室裡的夢,又或者說那是我對張靜好的思念。
初二的時候,我和她便不再一個班了,培優班嘛,總是比我們這些普通的平行班要更辛苦些。慢慢大家忙碌起來,也就不似平常來往的那麼熱絡了。
那之後再見麵已經快是初三了,一切都似乎變了。
那時候往前趕課,學的二次函數,開口方向對稱軸,簡單的理論,簡單的知識。對一些人來說似是白駒過隙,對另一些人來說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例如張靜好。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學的那麼認真,或者說學的那麼痛苦,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邊寫邊哭,甚至是一寫就哭,有時候上著數學課聽著課聽著聽著就哭了。
這些是後來我聽陳墨說的,一開始我還不相信,後來仔細觀察後才發現是真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以前聽這些事的時候總覺得是輿論過於誇大,現在真遇上了反而覺得輿論說小了。那是我第一次想,要是我數學好的話就能幫幫她了。但我所能做的也隻是在能遞紙巾的時候遞上幾張紙巾而已。
初三的時候,想的一直都是我一定要考上市裡最好的高中,雖然每次的月考成績出來後,總是會被打臉,但我們的確是這麼堅信著,也說不清是哪裡來的自信。
7月8日那天查完成績,她便給我發消息
【歲月:我覺得我考不上了(苦笑)。說不上來儘力了沒,但就挺遺憾的吧。】
直到中考,她的數學也沒有及格。
我忘了當時自己說的什麼,或者說,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
最後她還是考上了市裡數一數二的高中……
與此同時,我們也真正變得忙碌了起來,和電視劇裡不同。我們的高中是挺沉悶的,完全跟豐富多彩沾不上邊,每天就是“學習”。但我仍很享受這種時光,那種無憂無慮什麼都不用管隻用學習的時光。
不知道她的高中生活是怎樣的,但在那樣高壓的環境下,她的生活應該隻會更枯燥乏味。再見麵時已是畢了業,她整個人都平和了很多。似是被歲月磨平了棱角。我想,也許她是在高中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最後填誌願時,我留在了省內,她去了省外。看起來那麼乖巧的一個人,最後竟然會選擇跑到那麼遠的省外念書。
高考前,老師總是說上了大學如何如何好,大學生活是如何的豐富多彩。但我知道不是這樣的。從一開始我就對我的大學生活不抱什麼幻想,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每天還是要上課,修學分,甚至要打工兼職才能勉強維持大學的日常開銷。學習之外,還要一堆事情要處理,煩人得很。
我讀的漢語言專業,加入了學校的文學社。值得一提的是文學社的社長喬安是百合,我不是特彆喜歡“同性戀”這三個字。總覺得有種歧視在裡麵。但我委實很佩服社長,是個很有勇氣的女孩子,據說她和她的女友現在也還生活在一起。細說來我也算是受到了她們的印象,那段時間——我大二,總是莫名的想到張靜好。如果沒有遇見她們的話,我可能真的會跟張靜好做一輩子的朋友也說不定。
我漫無邊際的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再醒來時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頭有點痛,我是睡了多久呢?
客廳裡蘇景和正欣賞著櫃子上的那盆紫羅蘭。
“去哪玩?”我問她。
“遊樂場!姑姑,你家的紫羅蘭真好看啊!可不可以給我一株啊,我看陽台上還有好多。”她眼睛裡閃爍著雀躍的光芒。
“陽台上的可以,那株不行。”
“好嘞,謝謝姑姑!”
周末,遊樂場的人很多,旁邊流動的小販大聲叫賣著,門票也比平常貴了一倍。我坐在旋轉木馬上,聽著小孩們爽朗的笑聲,隻覺得聒噪。好煩啊!有點後悔來了。我看了看在蹦床上跳的正歡脫的蘇景和,心想:算了,就當是來陪她玩了。
我和靜好也來過遊樂場,戀愛前,以朋友的身份,戀愛後,以愛人的身份。每次來,都玩得很不順心,上學那會兒還好,畢了業之後,都是成人,能玩的項目大大縮減。這個她害怕玩不了,那個她嫌貴不想玩,每次都要生拉硬拽才能玩上一兩個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