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被她這一聲哥哥驚住了,沉默了至少十秒鐘,才問:“東西買完了?”
“嗯。”
“我感冒了,就不去接你了。”哥哥冷硬地說。
“……”
林語驚覺得自己給自己的定位挺準確的,她一向是一個很真實的人,不屑於和任何人弄假做戲,而且這人演技還這麼差。
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姓林呢,嬌花兒林妹妹。
她很關心他的病情:“嚴不嚴重,多少度呀。”
小姑娘的聲音有點小心翼翼,輕軟好聽,對麵又沉默了十秒,聲音有些猶豫了:“四十。”
“……”
“我幫您打個119吧。”林語驚真摯地說。
火警消防電話,119。
男人把電話掛了。
林語驚放下手機,抬起頭來,看了眼外麵雷霆萬鈞仿佛能砸穿了石板地麵的大雨,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林語驚的新家在彆墅區,市中心,隔著兩個街區是一片破舊的老式居民樓。
住這種大城市市中心的一般情況下有這麼兩種人,一種窮得隻剩下一個弄堂裡小房子的,一種富得流油買二三十萬一平米豪宅的。
車子開到一半雨停了,空氣裡混合著泥土的濕潤味道,想到要跟她那個素未謀麵體弱多病的“哥哥”和那個眼睛長在腦門兒上的張姨待在一塊兒,林語驚氣兒都喘不勻了,直接在那一片老式居民樓後身下了車,打算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迷兩個小時路再回去。
每個地方都會有這麼一片兒,房子老,古舊的牆木製的窗,深紅色的油漆一片一片剝落,窗口拉出長長的杆子掛著各種床單和衣服,有種濃縮了這個城市最古老的底蘊和氣場的感覺。
林語驚穿過狹窄的弄堂往前走,果然,最外邊兒一圈開著幾家低調中透著逼格的工作室店麵,她簡單掃了兩眼,繼續往裡走。
晃晃悠悠邊走邊唱著海綿寶寶的主題曲,走到頭左邊一拐,看見一扇黑色的鐵門。
單開的門,純黑色,半虛掩著,門上用白色的油漆塗著一串兒英文。
看起來有點像什麼鬼屋的入口。
林語驚腳步一頓,走了過去,看清上麵漆著的字母是什麼。
——TATTOO。
紋身的店?
鐵門不高,她墊著腳,裡麵是一個大概也就三四平米的小院,正對著一扇木門,上麵木牌子上刻著個很複雜的圖騰似的東西。
林語驚被這個從裡到外都寫滿了“我十分牛逼但我十分低調”的紋身店深深吸引了,她猶豫了幾秒,抬手,伸出一根食指來,輕輕地推了一下黑色的鐵門,嘎吱一聲輕響,悠長,悠長的劃過。
小小的一個院子,巴掌大小,裡麵的植物生長軌跡很狂野,看起來常年沒人打理。
林語驚走到門口推門進去,屋裡光線暗,昏黃發紅光,深灰的牆,上麵掛著紅色的掛毯和密密麻麻的各種紋身圖案,漂亮又精細。
她仰著腦袋看了一圈兒,一回頭,頓住了。
才發現這屋裡有人。
門後角落那塊兒,被門板擋住,視線死角,剛一進來看不見。
深灰色長沙發,厚地毯,無數個靠墊抱枕亂七八糟丟著,沙發上坐著三個人。
長得都挺帥的,屬於那種很有個性的帥哥,留著三胞胎似的臟辮拖把頭,紋著三胞胎似的繁複花臂。
三把花裡胡哨的拖把看著她,一動不動,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其中一個還保持著一手夾煙湊到唇邊的動作,煙嘴兒懸在唇邊三厘米的位置,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
然後,他眼睛動了動,從她的臉一直往下走,移到了她的衣服上。
林語驚不明白這幾個人為什麼會露出這種,像是觀賞動物園大猩猩一樣的神情,那種新奇又詭異的眼神差點讓她以為自己剛剛是唱著青藏高原進來的。
她就這麼被掃視了大概三四秒,有點尷尬地抬了抬手:“……嗨?”
啪嗒一聲,空氣重新開始流動。
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的拖把一號最先反應過來,也跟著打了個招呼,拖著聲:“歡迎光臨,你等一下啊。”
他把煙咬進嘴裡,用他那條紋滿了花紋的胳膊肘往身後戳了戳:“倦爺。”
林語驚這才看見,這長沙發上還有第四個人。
幻之第四人頭上蓋著一塊深灰色的毯子,一直蓋到腰腹,下身一條深灰色長褲,整個人完全融入到了同樣顏色的沙發裡,肚子上還放著兩個抱枕。
睡得一動不動,還被他的拖把朋友擋住了大半,一眼掃過去真的看不見。
這人被戳了好半天依舊沒反應,挺屍一樣躺在沙發上,像一具高貴的睡美人。
拖把一號又叫了他一聲:“沈倦。”
睡美人蠕動了下,從鼻腔裡哼出一聲,靠著沙發背屈起的那條大長腿伸直了,翻了個身臉朝裡繼續睡。
毯子還蒙在腦袋上,厚厚一張毯子,林語驚都怕他把自己給憋死。
拖把一號“嘖”了一聲,扭著身子,兩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彆他媽睡了,起來接客。”
睡美人清眠幾次三番被擾,又讓一花臂猛男襲了臀,罵了句臟話。
他抬手撈了個抱枕朝著旁邊的人砸過去,聲音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帶著濃濃的倦意,沙啞又不耐煩:“我接你媽,滾。”
“……”
非常暴躁的一個社會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