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修愣了愣,覺得有點不自在,心情十分複雜。
有些時候,有些情緒是沒辦法控製的,儘管明白自己的無端排斥來得挺不講道理莫名其妙的,但是就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對這個空降的妹妹完全生不出什麼好感來。
還好她也沒有很討厭。
還不夠討厭?
這才第一天,就又消防又開水的。
傅明修想不到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回過頭去確認了一下少女確實上樓了,傅明修手裡的袋子往茶幾上一摔,食指伸出來指著那塑料袋瞪著眼:“什麼意思?你是什麼意思?溫柔刀是不是?想討好我?沒用!我告訴你,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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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語驚是被餓醒的。
醒來的時候夜幕低垂,夜光的電子鐘顯示現在才九點,她睡了兩個小時,上樓進了房間就開始睡。
期間還做了個很驚悚的夢,夢見那個叫沈倦的社會哥拿著個電鑽似的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看著她。電鑽發出“滋滋滋”的聲音,沈倦麵無表情地說:“把褲子脫了,我給你紋個Hello Kitty。”
林語驚說:“不行,我屁股長得那麼好看,你的Hello Kitty畫得實在是醜,配不上我的臀。”
沈倦說:“那我給你紋個夜光手表。”
林語驚覺得比起餓醒,她明明應該會先被這個夢嚇醒才對。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靠在床頭,先是發了一分鐘的呆,才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應該去吃點東西。
胃裡翻江倒海的,餓得難受。
下午從商場回來到現在,她隻喝了一杯水,本來是還想著吃個晚飯再回來的,結果老李一個電話打過來,她忘記了。
林語驚伸手端過床頭矮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又一杯水灌下去,饑餓感有所緩解。
她重新躺回到床上,盯著天花板,不知道怎麼著就想起了老李,和那個應該是他兒子的少年。
如果她是他,有那樣的一個爸爸,那她是不是就也可以撒嬌,也可以發點小脾氣。
她忽然就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會煩。
她覺得羨慕。
林語驚感覺自己現在有些莫名其妙,她從來都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大概是換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環境,還有即將麵對的陌生的生活都讓人太沒安全感,所以整個人都變得敏感了不少。
畢竟是離開了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甚至包括林芷和孟偉國離婚這件事,對她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影響。
以前再不堪,怎麼說也都還是個家,現在她連家都沒了。
肚子適時的咕咕叫了兩聲打斷了她悲春傷秋,林語驚抬手揉了揉臉,又隨手抓了抓睡得有點亂的頭發,翻身下床,隨便套了條褲子,抓起鑰匙和手機下樓準備出門覓個食。
廚房裡應該會有吃的,但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不太想在這個時間點自己一個人擅自就去翻找。
彆墅區地燈和柱燈的光線柔和漂亮,畢竟是二三十萬一平的房子,燈光藝術水平堪比意大利燈光藝術節。
開車回來的時候,林語驚還沒覺得有多遠,此時自己走就走了好一會兒才出了大門,街道上燈火通明車水馬龍,處處透著股大城市的味道。
林語驚跟著記憶往老弄堂那邊走,今天下午過來的時候好像看到過一家7-11便利店。
她方向感還可以,走了差不多十分鐘,看見了7-11紅綠色的牌子,散發著親切的光芒。
林語驚走進去,拿了一個飯團一瓶混合果汁,又要了份關東煮——隻剩下三個脆骨丸子、菠菜豆腐還有一塊魚排,她付了錢,捏著紙杯出了店門,蹲在門口紮了個丸子塞進嘴裡。
晚上不像下午的時候那麼熱,這個城市到了夜裡有點溫差,風帶著潮濕的涼意,也不太冷,剛剛好的舒服,吹散了到這兒以來連續兩天持續不斷的陰鬱煩悶。
林語驚心情很好的嚼著丸子,垂頭去紮第二顆,咬進嘴巴裡,再一抬頭,看見對麵街角拐出來幾個人。
剛開始距離太遠,她沒看清。
後來幾個人走到路邊準備過馬路,明顯是往她這個方向來的時候,她才看清楚了。
拖把一二三號,最後麵跟著睡不醒的社會哥。
社會哥應該是下午又去補了覺,看起來終於不困了,還是下午那身衣服,加了件襯衫當外套,手揣在褲袋裡,垂著腦袋聽旁邊的人說話。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前麵兩個人笑了起來,穿過馬路,往林語驚這邊走。
拖把一號終於看見她了。
林語驚遲疑著要不要跟他打聲招呼,其實她本來根本沒準備再去一次那個紋身工作室,也以為自己大概是碰不到他們了。
結果人生處處有緣分,不過既然工作室開在這兒,這片區域大概也算是他們的活動區域。
她把丸子整個塞進嘴裡,竹簽子丟回紙杯,剛要抬手象征性地打個招呼走個過場。
那邊拖把一號卻突然轉過頭去,低聲跟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麼。
然後沈倦抬起頭看過來,視線對上。
他們已經過了馬路站在路邊,便利店和昏黃路燈的光線糅合在一起拉出長長的影子。黑夜的浸泡讓少年的五官看起來沉鬱又立體,像是加了噪點的老照片,黑眸匿在陰影裡,看不清情緒。
林語驚想起剛剛做的那個短暫又真實的夢,下意識去看他的手,生怕他舉著個電鑽衝過來說“你脫褲子,我給你紋個Hello Kitty。”
三秒鐘後,沈倦沒什麼表情的垂下頭。
林語驚愣了愣,眨眨眼,嘴巴裡的丸子嚼吧嚼吧被吞進肚子裡,也沒在意,重新捏起竹簽子,專心致誌地紮了個菠菜豆腐。
剛紮起來,道路另一頭傳來一陣噪音,又是一幫人出現在街口,大概六七個人往這邊走。
拖把二號罵了句臟話,開始擼袖子,進入了備戰狀態。
林語驚頓悟了。
這是一場預約製的,社會哥之間的比試和較量,具體流程大概是先禮後兵,先文後武,大家在7-11門口碰頭,老大和老大寒暄一下,直到肢體上有了第一次觸碰,這個過程,叫點炮。
再下一個階段,就是嘴炮輸的那位惱羞成怒,一言不合的那個瞬間掏出自己的五十米大長刀的同時叫一下自己的兄弟們,可以開始乾架了。
她看著兩撥火力十分旺盛的中二少年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站在7-11門口,對方為首的那個看起來也沒多大。
十八九歲的模樣,叼著煙,麵色不善,臉上寫滿了“我是狠人”。
這麼兩夥人聚在一起,路過的人基本上全都繞著走,林語驚蹲在便利店門口的台階上,手裡拿著一杯關東煮,就顯得有點醒目。
狠人大哥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林語驚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麵,她仰著頭,直接以注目禮回敬給他,嘴裡還嚼著脆骨丸子,嘎嘣嘎嘣,目光不避不讓。
大哥的視線滑到她穿著短褲的細白的腿,停住,吐出一口煙來,剛要說話。
沈倦忽然側了側身,往前走了幾步站到少女麵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那邊兒聊?”沈倦抬了抬下巴。
狠人大哥:“?”
沈倦非常有原則:“打擾人家吃關東煮,多不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