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信則有,不信則無中生有……(1 / 2)

金鉤細 尤四姐 4398 字 7個月前

對太傅來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宜鸞心裡其實有些緊張,擔心太傅會生氣,萬一因此大發雷霆,自己怕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畢竟有前車之鑒,上回宣平門上守門的那幾個禁軍,下場很淒慘,據說充了軍,家中原本是官戶,也給降了等子,貶為民戶了。自己呢,雖然是長公主,但不保證不會受罰。如果是這樣,她就得替自己想好說辭了,儘力推得一乾二淨,必要的時候還可以裝可憐。

覷覷太傅,他麵容平和,似乎沒有發怒的跡象。宜鸞的一顆心緩緩降落下來,很有向死而生的勇氣,問太傅:“老師得知了這個傳聞,會怨怪學生嗎?”

太傅站在樹下,那風流身形印在圓月中,人像鑲上了一圈銀邊似的。宜鸞是勘不破他心中所想的,他的話也語帶雙關,“為何要怨怪殿下?難道這些傳聞,是殿下刻意散播的嗎?”

宜鸞結實嚇了一跳,尷尬地訕笑,“怎麼會呢,我是女孩子,女孩子的名節多重要,豈能自己玷汙。”

不過話說回來,與太傅傳出些風言風語,實在算不得玷汙。她是自願的,自願便覺得占了便宜。

背著手,她舒展眉目望了望長天,由衷感慨著:“今晚月色真好。托李懸子的福,還能與老師一起賞月。”

鄢太後的生日正好在十五,雖然已經過了中秋的節氣,但每逢月半,星月圓滿,賞月的心情不受影響。

芳林園裡隨風飄來的唱詞也很應景,花旦咿呀吟唱著:“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太傅也不知道,為什麼擺脫了清河郡主,自己沒有急於離開。也許是永樂殿中人多,氣味難聞,讓他覺得窒息。他到這西陵,入朝十年,也還是沒有適應官場上的種種。與人周旋,讓他覺得厭煩乏累,既然從殿裡出來了,一時就不想回去了。

負起手,回身望,天淵池在月色下如平整的緞麵,微微一漾,有光粼粼。讓他想起年少時光,家中的後園中也有這樣一麵池水,曾經清澈見底,後來被蹂躪踐踏,泛起一池血色的漣漪……

那些舊事不願再細想,隻是恰逢這樣的月色,恰好他不用在書房忙碌,才有機會靜下心來,賞一賞這月下的大池。

視線不經意掃過,瞥見了站在一旁的孩子。他初教導她時,她才十五歲,十五歲的三公主,個子並不怎麼高,但那神情舉止甚有威嚴,莽撞起來小牛犢子一樣。接下來兩年,她竄得很快,到如今已經有了點大人的模樣。就是那種凜凜的,無所畏懼的氣度,哪怕挨板子也絕不討饒。常是他默默地打,她默默地挨,打完搓一搓手,回到座位上,字照樣寫得七倒八歪,詩照樣作得狗屁不通。

這就是三公主,一個讓他頭疼,但印象深刻的孩子。

如今這孩子竟然和他傳出了閒言,真是不可思議。西陵邊關動蕩,中都的人卻有心思牽扯風月,著實是個病態的世界。

宜鸞呢,對現狀很是滿意,太傅居然沒有立刻離開,他不知道站得越久,流言越蓬勃嗎?

偏頭看看他,著實令人垂涎。她一直很理解李懸子,誰能不愛這人間絕色呢。不過有些人,隻可遠觀不可褻玩,加之太傅在她眼裡一向是厲害角色,所以她也隻敢蹭一點他的威望,希望緊要關頭,太傅能夠礙於情麵,幫她一幫。

看湖看月,其實心思還是略感沉重啊,因為不知道朝中現在局勢怎麼樣,台閣上疏和親的諫議,擬到哪個階段了。

她也想過這件事賴定了聞譽,但聞譽夾在攝政大臣和鄢太後之間,已經很難了。上次想儘辦法都沒有做到的事,這次未必能達成,有時候她灰了心就想,大不了再和一回親。這次預先準備,做好保暖,隻要安全抵達渤海國,見到呼延淙聿,就來個先下手為強。老天爺既然給了第二次機會,絕不是讓她走過場的。

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現在還有時間,還可以斡旋斡旋。

太傅雖然不大願意過問朝政,但台閣的諫議通常需要經他核準。上回宜鸞和他不相熟,這件事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次不一樣,自己和太傅打了幾回交道,探聽一下虛實,應該不難。

“咱們在京中慶賀太後壽誕,邊關的將士們,也許正風餐露宿。”她嘴裡說著,很有王朝公主憂國憂民的胸襟。頓了頓又問,“老師,你說戰事何時能終了?西陵與渤海國的邊境,何時才能不交兵?”

五國常有衝突,這些年打不完的仗,西陵與另三國倒還有休兵的時候,唯獨與渤海國互不相讓,斷斷續續地,已經打了十來年了。

太傅望著大池上的月,曼聲道:“人之欲望,無止無儘,蟄伏時想問鼎,得江山後又想一統天下,隻要這中原還有另四國,戰爭便不會停止。”

宜鸞又打探:“那麼若想獲得安寧,可有什麼好辦法?”

太傅說:“以暴製暴,未必不是良方。想要長治久安,隻有一個辦法,將這中原如數收歸囊中,重整八極,重立州府。隻不過要想達成這個目標,不知要投入多少財力,葬送多少條人命,以西陵現在的國力……”他緩緩搖頭,“很難。”

尤其少帝登極之後,西陵徹底淪為了孤兒寡母當政,其餘四國虎視眈眈,不過礙於先帝餘威,暫時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那麼,與各國修好呢?”她眨著眼問,“若是有人提出聯姻,老師如何看待?”

太傅因她這句話回身,很有些意外地說:“西陵自創建起,就沒與彆國聯過姻,殿下為何忽然這麼問?難道你想把清河郡主送到敵國去嗎?”

宜鸞呆了下,發現太傅思維之跳脫,真是摁也摁不住。

“在老師的眼裡,我是這樣不擇手段的人嗎?我雖然不喜歡李懸子,但還不至於拿這種事來坑害她,寧願和她大大方方打一架,也不會在婚姻上給她使絆子,這不叫報仇,叫下流。再說那些鄰國又不傻,隨意送個宗女出去,就能冒充公主嗎?”

太傅點了點頭,“鄰國有四個,公主隻有三位,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