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我要與老師在此間相依為……(2 / 2)

金鉤細 尤四姐 5942 字 7個月前

合了合眼,他說:“殿下先回去吧,容臣一人靜靜。”

宜鸞確實想走,這不是不敢嗎,便道:“要不然老師送我一程吧,這吊橋蕩來蕩去的,學生腿軟。”

也罷,能送走這囉嗦的孩子,比什麼都強。於是太傅站起身,牽袖比了比,示意宜鸞先行。

宜鸞走在前頭,眼梢能瞥見太傅的身影,偏頭問:“老師,你說我與華光殿的其他學生可有什麼不同?我是說私交。”她齜牙笑了笑,“同老師的私交,可是比彆人深一些?”

太傅想了想,確實,其他學生沒有一個像她這樣纏人。來往得多了,交情總會遞增,譬如她果然遇見了難事,自己也不能完全坐視不管。

寥寥點一下頭,給了宜鸞一點安慰。

宜鸞很高興,看來忙活半天,也不算無用功。

前麵就是橋堍了,左右兩個地釘打得很深,也不知當初那些道士是如何在兩端架起索橋的。

正要往跟前去,忽然聽見轟地一聲,腳下的山峰跟著抖了抖。她頓住了步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太傅卻說不好,疾步往前奔去。

忙追上前查看,看見了讓人絕望的一幕,說好了很結實的索橋居然斷了,摔得七零八落的橋麵被兩根麻繩牽扯著,順著峰頂垂入了萬丈深淵。宜鸞往下一看就頭皮發麻,回頭似哭似笑對太傅道;“這下完了,我要與老師在此間相依為命了。”

語調帶著三分打趣,但惶恐的心情是實打實的。這可是孤峰啊,吊橋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途徑。這一斷,還有活著回去的機會嗎?這裡什麼都沒有,不凍死,也得活活餓死。

不過太傅倒是處變不驚,宜鸞本以為他會安慰她,說不要緊,一定會有人來救他們的,沒想到他眉頭一皺,說這是障眼法。

障眼法?宜鸞蹲下來,在原本可以落腳的地方拿手劃拉了兩下,“老師您瞧,踩下去會粉身碎骨的。”

太傅抿了抿唇,臉上的淡漠似乎也有了裂痕。

宜鸞聽見對岸隱約有人聲,吊橋斷裂驚動了道觀裡的人。她心裡雖慌,但絕不能亂了方寸,回過神來勉強對太傅笑了笑,“老師彆著急,肯定有辦法回去的。”

太傅蹙眉望向對岸,視線仿佛能夠穿破雲霧,“有多少人知道你在這裡?”

宜鸞說很多,“我身邊的女官,還有引路的小道童。橋一斷,消息一定會稟報上去,如今全道觀的人肯定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便不能另想辦法了。太傅微歎了口氣,這個學生,是上天派來讓他渡劫的。

宜鸞很惆悵,甚至暗暗猜測,不會是排雲為了給她創造獨處的機會,有意割斷了吊橋吧!細想想,又不太可能,這不是助她一臂之力,是助她快快上西天。

總之橋是斷了,回不去了,這奇峰險峻,又沒有太陽,肉體凡胎經不得磋磨啊。宜鸞道:“站在這裡怕得慌,老師,咱們退回去吧,等人來救咱們。”

霧氣越來越濃厚,一點沒有要消散的意思。宜鸞回到石桌旁,裹緊鬥篷又坐下了,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不知什麼時候能脫困,萬一困上十天半個月,人會被逼瘋,孤男寡女的,太傅不會對她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吧?

抬眼看,太傅還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並不因這件事感到困擾。他沿著白石峰的邊緣走了一圈,人在霧氣中忽隱忽現,宜鸞有點擔心,怕他會隨時消失,就剩自己一個人。

好在多慮了,不多會兒太傅撿了一堆柴火回來,毫不猶豫地撕了書,用來引火。

宜鸞看他生火,還在好奇他的火石從哪兒來,但那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孤本殘卷,看上去更讓人心疼。她說:“老師不是讀書人嗎?好好的書,燒了真可惜。”

太傅聞言抬了抬眼,“讀書不好的人,難道也會愛書?”見她啞口無言,重又垂下了眼,“緊要關頭,人比書重要,凡事要懂得變通,臣總不能為了護書,讓殿下凍死在這裡。”

有道理!宜鸞很感動,“老師果然關心我。”

太傅指尖撚著書頁,點燃了細小的枯枝,“內容臣都背下來了,回去重抄一本就是了。對麵要來營救,一時半刻難以辦到,殿下得積蓄熱量,免得失溫遇險。”

很是、很是,宜鸞移到火堆前,溫暖的火焰瞬間讓人心安,也燎得人臉上發燙。她盯著噗噗的火旗問太傅,“我們要在這裡困多久?”

太傅說:“少則兩日,多則五日。”

宜鸞眼前一黑,兩日還可以頂一頂,要是五天沒水沒糧,離死可就不遠了。

歎了口氣,她抱著膝頭說:“今晚送神,老師參加不了了。”

送神相較請神,沒有那麼嚴苛。太傅道:“觀中有很多童子,找個人頂替就是了。”

唉,總之今年的國醮,辦得十分不順利,難怪來年台閣出了餿主意,要送她去和親。好在太傅也在這裡,她說:“老師,你我同甘共苦過,往後我有事,老師一定會護我周全吧?”

太傅取來一截枯木放進火堆,沒有應她。

宜鸞撇了下嘴,有些訕訕。被困的時間很難熬,看不見日頭,也不知道時辰。加上昨晚四更出門,沒有好好睡覺,現在烤著火,人開始犯困,東倒西歪地,多渴望有張大床,能安放她沉重的身軀和靈魂。

“會下雨嗎?下雨我張嘴接雨,就不會渴死了。”她半闔著眼自言自語,完全沒想過下了雨無處可躲,照樣會凍死。

太傅沒理會她,黃口小兒的天馬行空,無需當回事。可就在他錯眼的瞬間,看見她忽然一崴,他忙伸手托住她的腦袋,才免於她栽倒。

宜鸞也嚇了一跳,瞌睡醒了一半,撫胸道:“好險,要是撲進火堆裡……”說著笑了笑,“就給老師做口糧吧。”

還真會苦中作樂,太傅瞥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時間在流逝,肚子逐漸餓了,早上那碗小團子撫慰不了她的身心。百無聊賴地盼望,無數次起身去橋堍前觀望,不知道對麵有沒有派人攀上白石峰。等啊等,等得天都暗下來了,肚子終於按捺不住,響亮地唱起了空城計。

萬籟俱寂的時候,悠長的腸鳴音格外清晰。宜鸞赧然抱住自己,偷偷瞥了太傅一眼,見太傅微微動了下眉,片刻之後不聲不響站起身,悄然踱開了。

好丟人,宜鸞搓了搓自己的臉,怪這山珍海味填塞的胃口,怎麼一點都扛不住餓。長籲短歎,今晚可怎麼過,是老天爺給她機會與太傅發展交情嗎,但這環境,未免太艱苦了。

正唏噓,奇怪,她看見太傅提著一隻雁走過來,二話不說剝了皮,拿樹枝穿起來,架在了火上。

她很驚訝,“哪來的鳥?”

太傅的眼眸在光影下泛出一圈微微的金芒,處理了大雁的手指,一點血跡都沒有沾染,若無其事地說:“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