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她那麼愚鈍。(2 / 2)

金鉤細 尤四姐 4115 字 7個月前

太後最煩相王催促,蹙眉道:“這事前朝沒有先例,我若一意孤行把公主送出去,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所以這件事商討到後來,總歸是卡住了,進展並不順利。但相王是有把握的,太後與少帝孤兒寡母,麵對這岌岌可危的江山,最後勢必會妥協。

台閣的諫議被閒置在德陽殿,一時間沒有下文,那廂得到消息的宜鸞剛寫完一封字帖,怔愣了片刻,忙扔下筆快步趕往了太傅官署。

推開禪房的門,她氣喘噓噓道:“老師,台閣向太後諫言了,要與渤海國聯姻。”

太傅經曆過兩次同樣的事件,對一切並不好奇,淡聲道:“到了殿下想辦法的時候了,憑你自己的手段,留在礱城吧。”

太傅長久以來的態度就是這樣,即便後來來往較多了,他也從沒有鬆口答應,要替她想辦法解圍。

宜鸞呢,是個信念很堅定的人,既然沒有找寧少耘成婚,與太傅的糾葛就得繼續。太傅雲淡風輕,她也並不急進,隻道:“老師,我要是就此和親,您說那些聽過流言蜚語的人,會不會誤會老師始亂終棄?”

太傅抬了抬眼,眼神明澈,不染纖塵,“殿下又在威脅我?”

宜鸞說沒有,“我隻是為老師的名聲著想而已。況且渤海國在中都肯定有細作,要是向他們的國君回稟,說我與老師有染,呼延淙聿能容得下我嗎?怕是一到龍泉府,就被他打死了。”

她一麵說,一麵純質地眨眨眼,像個委曲求全的孩子。太傅歎了口氣,遺憾地意識到,這件事靠清者自清是不行了。三公主不時的騷擾,自己雖可以自控,但外間的流言,以他無法想象的速度快速擴張,到如今已是他不敢打探,打探必吐血無疑的程度了。

所以這就是她的手段,大半年的時間,營造出了一個適合她生存的環境。如果現在當真讓她去和親,她當眾向他灑淚,自己又應當如何自處呢。

“你……”太傅很想責怪她兩句,但說得再多又有什麼用。轉念道,“去找陛下吧,與他好好商議商議。”

宜鸞說不去,“我不能給他添麻煩,他現在正要接手政務,這個時候向他施壓,不利於他的成長。”

所以就是太傅已經夠老了,身心受創也不重要,是嗎?

太傅覺得心浮氣躁,蹙眉道:“容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然而時間對宜鸞來說很緊急,再這麼不溫不火地營造聲勢,恐怕不能補救這場大禍了。她想了個殺手鐧,務求一擊必中,起身盤桓片刻,伴著嫋嫋的眼波對太傅道:“那我再想想,要是想出對策,晚間來找老師商量。”

太傅想說晚上不必過來,但等到他張口時,三公主已經走遠了。

午真進門來,嘴裡問著:“主人這回選擇少帝還是三公主?”臉色又變得慘白,靠著門框氣喘籲籲。

太傅沉默不語,上次他為了成全少帝大業,沒有與太後和相王爭執,以至於三公主離鄉背井,慘死在渤海國。這次再來,選擇總要發生轉變,否則一切的嘗試便都沒有意義了。

招了下手,他示意午真脫衣坐下。午真的來曆就如外間傳言的一樣,確實是上清童子。上一次入世受了重創,被他追隨的人窺出了底細,著人悄悄跟著他,挖出了他的真身。古墓中的銅錢一見日光,陰氣大損,在他命懸一線的時候自己救了他,但他自此也落下的病根,每到月圓前後,他的半邊身體就僵化,變得硬如銅幣。

太傅撩袍跽坐在他身後,將掌心貼上他的神道穴,彙集力量向他體內注入真氣。垂下視線查看,那裸露的左臂上,錢紋逐漸消退,脈絡間的紅痕也漸次變淡了。

手上不停,心頭也在權衡,“我以前總覺得帝王心術應當順應天道,不該拔苗助長,但西陵這情況,似乎不容我慢慢輔弼了。這半年來,少帝心智漸豐,有出統方嶽之籌謀,比起上年長進不少。或許他能夠以一己之力保全三公主,也不一定。”

午真閉著眼,努力調整氣息,終於半邊身子軟化了,僵硬的心臟也逐漸跳動起來,這才道:“少帝畢竟年少,手上無兵無權,相王仍不會將他放在眼裡。主人若是想救三公主,就不要猶疑了,畢竟以三公主的能力,無法與太後和相王抗衡。”

太傅歎了口氣,這倒是句實在話,怎麼能指望三公主自救呢,她那麼愚鈍。

待收回真氣時,午真的舊傷已經痊愈了,他一麵套上了衣袖,一麵回頭笑了笑,“主人,您可是喜歡三公主啊?”

太傅嚇了一跳,“不得妄言!”

午真吐了吐舌頭,行禮如儀退出禪房。

腳步邁出門檻的時候,又扒著門框,不知死活地追加了一句:“其實主人收回她魂魄的那日,就注定與她糾纏不清了。主人擅推斷、知陰陽,這種事,不會沒有先見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