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顧元奉那邊聚會結束,正與周頌他們一起騎馬回家。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
寒冬臘月的雨有點凍人。
顧元奉在路口和周頌這對表兄妹分開走,正要快點回家,就見一輛熟悉的馬車從身邊駛過。
他一下子認了出來,那是紀雲彤的馬車。
顧元奉好幾天沒見到紀雲彤了,見狀下意識地調轉馬頭追了過去,在馬車邊“紀雲彤”“紀雲彤”地喊。
紀雲彤連車簾都沒掀,讓馬夫趕快一點,彆讓人湊上來搭訕。
顧元奉那叫一個氣,賭氣地駐馬停在雨中看著馬車漸行漸遠。
當天紀雲彤出了城,準備在溫泉莊子待到年後再回去。
往年她還有興致代表父母出去走走禮,今年她把這樁差事扔給了劉嬤嬤,又不想大過年的與三嬸她們打交道,索性便待在莊子裡頭與綠綺她們一起過年了。
這次連不愛出門的青羅都跟了過來。
青羅和綠綺都是被父母賣掉的,她們被賣的時候已經記事,清楚地知道是家裡人不要自己了,想拿自己的賣身錢給家中兄弟換彩禮娶媳婦。
所以她們都是沒家可回的人,要是回去了隻會被纏上,一輩子沒完沒了地出賣自己供養她們。
還是跟了自家姑娘,她們才過上如今這種安穩的好日子。
綠綺鋪好紅紙,央著紀雲彤寫春聯;青羅也拿著紅紙在仔細地剪窗花,準備把莊子這邊好好裝點一番。
不管姑娘要嫁給誰,不管姑娘以後去哪裡,隻要是姑娘在的地方那就是家。她們那麼好的姑娘,以後肯定能覓得兩情相悅的良人,和和美美地白頭偕老。
紀雲彤看著綠綺她們忙忙碌碌,一顆心仿佛也慢慢活了過來,就著燭光提筆寫下對於新一年的美好祈願。
不管如何,日子總要好好地過。
當天晚上又下起了雪。
是好大的一場雪。
早上起來的時候雪已經積了挺深,紀雲彤來了興致,要來梯子爬上屋頂親自掃雪。掃著掃著她便坐在屋脊上看著太陽高高升起,灑落漫山遍野的金黃。
如此盛景,看著就叫人心曠神怡、忘卻煩憂。
紀雲彤賞了一會這一年到頭難得看幾次的雪景,才在綠綺她們擔憂的目光中從屋頂上爬了下去,換上一身男子裝扮說是出去散散心,讓她們不用跟著。
不是綠綺她們不好,而是她們太過小心翼翼。
要放下一個曾經想過要廝守終身的人容易嗎?
當然不容易。
這一點她自己就很清楚,不需要旁人再提醒。
紀雲彤沿著白皚皚的山道走了一段路,沒過多久便見到了那熟悉的塾館。
塾館周圍的竹葉上也積了雪,看起來彆有一番意趣。
紀雲彤賞了一會沿途的雪景,才扣響塾館的門扉。
馬上要過年了,孩子們這段時間都不用上課,塾館中就知道柳文安一個人住著。
柳文安正在屋中讀書,聽到叩門聲時愣了一下,接著心臟又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等又一陣叩門聲響起,柳文安才鎮定下來,合上桌上的書起身前去開門。
本來他對功名之類的沒有太大的追求,並不急著下場去應試。
可他後來仔細思量著早前紀雲彤問他的話,便知她是喜歡上進的人。
這也是他進城去挑應試的書回來閉門苦讀的原因。
他知道她必然出身富貴、生活優渥,必然是近來遭了變故才會心血來潮想與他這個一無所有的人交朋友。
他沒有太多的妄想,隻是不希望她對他這個朋友感到失望而已。倘若將來他金榜題名,而他未娶、她亦未嫁,他興許……會有資格想上一想。
柳文安心亂如麻地去開門。
門外的紀雲彤抱著路上折的花枝,豔色的梅花映得她的笑顏比往日更好看。
“我看這花開得正好,就順手折了幾枝來看你。”
紀雲彤笑盈盈地朝他道明來意。
柳文安忽地感覺鼻頭有些發酸。
為這幾枝本來不可能屬於自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