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她什麼都不想了。
“就這樣吧,”她沙啞出聲,“我認命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愛去哪兒去哪兒,愛做什麼做什麼。顧夫人,您就讓我留在顧家,多吃一口飯,就這樣吧。我不想再算了,不想再理會了……”
“我受不了了……”她低泣出聲,“受不了了啊……”
一次次被命運捉弄,一次次反複無常。
她本以為康莊大道就在眼前,卻驟然就跌進了深淵。
她小心謹慎活了這麼多年,最後到頭,卻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她不想爭,也不敢爭了。
江柔看著趴在床邊哭著的姑娘,忍不住歎了口氣,她抬手輕拍著柳玉茹的背,並沒有說話。
這種無聲的安撫讓柳玉茹哭聲小下來,她慢慢抽噎著,過了好久後,聽江柔道:“柳小姐,哭夠了便停下,哭過了,當重新站起來才是。”
柳玉茹沒有說話,江柔扶起她,讓旁邊人給她遞了帕子,看她擦拭著眼淚,江柔慢慢道:“我知道你心裡苦,但是人跌倒了,要麼站起來,要麼躺下去。站起來難,但站起來了就能繼續走,躺下去容易,可躺下去了,路也就走到頭了。”
“道理誰不知道呢?”柳玉茹自嘲,“可是顧夫人,這條路,我瞧不見啊。”
江柔沉默了片刻,好久後,她慢慢道:“我知道你對九思不滿,覺得他紈絝子弟,一無是處,同葉世安比起來,他似乎的確不是個好丈夫的人選。”
“我說這些話,並非偏袒我兒,隻是你回不了頭,顧家也回不了頭,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我希望這場婚事是結親,不是結仇,所以你要是願意,我便同你說說我的想法。”
“夫人請說。”
“我兒的確是紈絝子弟,不如葉大公子上進,但本性純良,一直以來,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除了好賭,其他多有節製。他從不沾染女色,外界盛傳他在青樓為花魁一擲千金,那也是他為好友所擲,他如今年僅十八,但其實感情上至純至善。他想要的妻子,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比起當今許多男子來說,至少感情這件事上,他不會虧待妻子。”
“感情真摯,於喜歡的人而言,那是蜜糖,於不喜歡的人而言,便是□□。他如今要休我,不就是因著感情真摯嗎?”柳玉茹苦笑,“那我倒寧願他能花心一些,至少留我一條生路。”
“可感情這事兒,哪裡有上來就喜歡不喜歡的呢?”
江柔笑了笑:“這世上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就是我,也是掀起蓋頭那刻,才得見老爺是個什麼樣。能在婚前便相知相許的,若非因緣際遇,便是逾越禮教,那麼多夫妻,也是成了親,日複一日相處著,才生了情誼。”
“九思過往沒有喜歡的女子,他甚至與女子都沒有說上幾句話。我們之所以覺得他喜歡你,便是你是他唯一說過喜歡要娶的姑娘,縱使這是誤會,可感情這事上,你也比其他姑娘早了一截。”
柳玉茹垂了眼眸,江柔看出她不情願,便道:“我不是讓你去討他歡心,我是希望你彆為難自己。你先看看這個孩子,你得認可他,覺得他並非一無是處,你方才有走下去的路。若你心裡想著他已經無藥可救,你厭惡他,憎怨他,那你打算日後怎麼辦?當真就把自己關在這屋子裡過一輩子麼?”
“你若真這樣做了,那是你自個兒為難自個兒。”江柔歎了口氣,“你這樣,你受的委屈不會結束,這輩子也就這樣搭上了。”
柳玉茹眼淚無聲,江柔有些無奈,她接著道:“我並不指望說你一定要與我兒互相喜歡,你不喜歡他,我也能理解。可是我希望,你來了顧府,就用心去過。能幫你的,我都會幫。今日九思去了春風樓,這是你與他第一樁矛盾,你今日如何選擇,如何做,就是你們兩婚事未來的路。你打算如何做,你可以告訴我。”
柳玉茹聽到這話,整個人都在顫抖。
春風樓……
新婚第一日,他竟就去了春風樓!他將她的顏麵置於何地?他這是要讓她成全揚州的笑話!
“顧夫人說你會幫我,那你要如何幫?”
“這取決於你要我如何幫?”
“我若要夫人此刻就去幫我把顧九思帶回來,狠狠的罰呢?”
“可以。”江柔神色間沒有半分遲疑,柳玉茹唇微微一顫,江柔抬眼看她,“還有呢?”
“顧夫人,”柳玉茹沙啞出聲,“這是您兒子,您這樣幫我,我不懂。”
“玉茹,”江柔抬手將頭發挽到耳後,“我說過了,我想結親,不想結仇。九思在這事兒上不對,我不會偏幫,顧府既然讓你當了少夫人,不管是怎麼回事,陰錯陽差也好,騙婚也罷,你姑娘抬到了我家,我便會儘我所能讓這段姻緣往好的地方走。人一生總會遇到不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遇見的時候,往好的地方走過去。”
“其實說句實話,以我私心來說,你嫁入顧府,隻會比葉家更好,不會更壞。隻要你願意好好過。我與你公公性格寬厚,你不需要有什麼規矩,你日後想管理中饋、經商、讀書,我都可以教你。九思的性子,他若不休你,就絕不會納妾,後院必然安穩。而他性格純良,會在成親後上春風樓,一來也是他不知道你處境,隻當你與他爹合謀騙他,二來他想找他爹麻煩,但他不懂你的苦處。可是你隻要告訴他你的苦處,他便會承擔這個責任,替你想辦法。”
“你不要斷然否定這門婚事,”江柔淡然出聲,“你至少試著去了解一下,九思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