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愛立寫完了信,就跑到資料室找資料,其中有篇關於梳棉機的報道,從1958年開始,我國就由紡織科學院牽頭,將東省的科學研究所、青市那邊的紡織機械廠和幾個棉紡廠裡的研究員、技術員組調起來,在研製高產梳棉機,這次申城的技術交流大會,肯定有那邊的研究員過來。
她現在對彆的也沒有思路,想著不然先梳理下現在梳棉機的研究和開發狀況。
她發現現在國內新型的的梳棉機,是1961年研製出來的1181F型梳棉機,產量為每台時9KG,但是似乎實際生產過程中,不是很理想,她在國棉一廠並未看見,也就是說未大量投入使用。
她仔細比對了1181E型梳棉機和F型梳棉機的變化,發現道夫剝棉機構不一樣,前者是二羅拉剝棉,後者是高速斬刀剝棉,給棉部件也不一樣,現在一般是鋸齒給棉羅拉和菱形給棉羅拉,現在國棉一廠也有鋸齒給棉的,鋸齒能夠深入棉層,不會破壞纖維,但是菱形給棉,沈愛立尚保持猶疑,她懷疑菱形會造成繞花。①
等沈愛立從資料室出來,晚霞已經爬滿了西邊的天空,紅紅火火,粉藍橙交織,像未來時空中的動畫背景,是這個年代少有的豔麗色彩,她忽然覺得“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真是一個很好的詞彙,尊重物種的多樣性,尊重生命的多樣性。
但很難說,這不是她的黃金時代。
王元莉從製造科出來,遠遠地看到沈愛立站在二樓西邊的窗戶前望著天空,整個人在晚霞的餘暉映照下,似乎都鍍了一層光輝。忽然對沈愛立起了一層羨慕的心理,業務能力拔尖,剛來廠裡就由劉主任幫助發展成預備黨員,家庭經濟條件不拖後腿,各種新鮮的衣服式樣都舍得給她買,如果不是自己不爭氣,處了一個戰犯的兒子作對象,大概,也沒有什麼能擊倒她吧?
沈愛立並沒有看到王元莉,直接從西側的樓梯到了一樓大廳等序瑜。
幾分鐘後,序瑜才匆匆趕過來,“今天接到通知,要搞每月十佳好人好事,下午忙著做策劃,搞得暈頭轉向的。”
“那你們宣傳科豈不是更受全廠工人的歡迎了。”之前大家為了能上宣傳科每周的小報,都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宣傳科乾事跟前湊,這下要更熱鬨了。
章序瑜笑笑,她心裡倒覺得,這個月第一個應該寫的是愛立救人的事,但是王家那邊不一定希望這件事擴大化,她也沒有往廠裡報。
兩個人到了秦綿綿的家門口,敲了幾下,秦綿綿就應著過來開門,看到章序瑜的瞬間,愣了一下,笑道:“沈同誌,呦,章乾事也來了啊!快坐快坐!”
沈愛立一眼就發現這房子構造有點奇怪,倒不像一間,而是半間,中間用木板隔了起來一樣,不過這年代住房都緊張,也不稀奇。
章序瑜笑道:“愛立說到你這裡來,我之前就經常聽工人們聊起你這裡,就過來湊湊熱鬨。”
沈愛立笑問道:“秦同誌,我三個月前借了你六十塊錢,加利息一共是多少?”
秦綿綿一個“七”字發了半個音,餘光瞥到章序瑜,又改口道:“你們先坐會,我去把沈同誌的借條找出來,”拿了一個果盒道:“你們先吃點零嘴。”
沈愛立瞟了一眼,有江米條、紅薯乾和瓜子,盒子擦得挺乾淨,暗歎這服務意識還挺高。
就聽序瑜笑問道:“秦同誌,我聽說先前你這裡還有申城那邊來的料子,好看的很,小吳花了九十元買走了三丈呢!不知道還有沒有啊?”
秦綿綿很快從一個漆紅色的木箱子裡將借條找出來,“沒有,沒有,這是誰瞎說吧,我自己都巴不得有三尺料子作一身衣裳,還想著廠裡什麼時候出瑕疵布,能搶到一點,哪裡來的三丈哦!”
接著又將借條遞給沈愛立,“沈同誌,這是你的借條,你是信任我才和我張口借錢,我本來是不好意思收你利息的,但是你知道,我去年生病辭職後,一點收入都沒有,你意思意思給個六塊錢的利息就成。”這句話說完,秦綿綿都覺得自己心裡疼的厲害,一下子少了十二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