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鳶蝶輕聲說著。
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你,因為你隻是來這裡暫住。
這個彆墅裡代表的那個繁華迷人的世界和你沒有關係,不要因為一隻腳踏進過這裡,就誤以為自己可以離它很近、觸手可及。
你隻有一個方向,那就是考上一座好大學,找到一份好工作,再把奶奶接到醫院很多很近的大城市裡,最後還上遊家資助你的每一份恩情。
剩下的一切,全都和你無關。
闔上眼,夏鳶蝶聽著心跳慢慢恢複平靜。
等呼吸也如常,她才轉回屋裡。
遊家提前給她準備好了一些生活用品,譬如麵前床上那條柔軟雪白的睡裙。裙子是寬吊帶的款型,裙擺很長,沒有一絲圖案畫飾,但白得純粹乾淨,拿在手裡也薄如無物,她很喜歡。
這應該是她長這麼大,收到的第一件新衣服的禮物。
可惜不能穿出去。
夏鳶蝶想著,拎起床上的洗浴用品和睡裙,一邊分辨著那些瓶瓶罐罐上的介紹,一邊朝入房玄關旁的小衛生間走去。
不久後,淋浴間裡響起水聲。
又幾秒過去,門輕打開,一隻細白的胳膊伸出來,將門外換下的衣服和那件掛在旁邊的白襯衫,一並拿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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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鳶蝶拎著洗後瀝過水的白襯衫和她的白T,在客房門內站了好久。
才終於推門出去。
——房間內萬事俱備,卻唯獨沒給她留下曬晾衣服的地方。
遊家再有錢,應該也不是不洗衣服、穿一次扔一次的吧?
夏鳶蝶這樣想著,在走廊的感應燈下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夜裡十一點,整棟彆墅內都很安靜。隻偶爾能聽到一點腳步聲,似乎有遊家的傭人阿姨還沒有結束工作。
本著遇上了人就乖巧打招呼再問問哪裡能晾衣服的想法,夏鳶蝶一路下樓,然後直到到了彆墅後門的院內,都沒見著一個人影。
於是她隻好自力更生。借著清冷的月色,夏鳶蝶在後院兜轉了好幾圈,才終於找著一處晾掛衣物的地方。
暫時結束工作,她長鬆了口氣。
然後夏鳶蝶就發現自己這口氣鬆得太早了——
彆墅後門,門廊下燈光亮著,但房門緊閉。
十分鐘前她才剛從這裡出來。
對著門木然了好幾秒,夏鳶蝶才終於喪氣放棄。她踟躕了幾步,最後還是沒把抬起的手叩下去。
來這兒第一天就半夜敲門吵醒傭人阿姨們的話……
她後麵的日子恐怕會有些難過。
夏鳶蝶輕歎了口氣,退下台階,繞著這座大得過分的彆墅牆根“巡查”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
終於被夏鳶蝶找到了一扇半抬拉起的斜開式窗戶。
窗外是個花叢,不好接近。好在夏鳶蝶看著文靜乖巧,但在山裡從沒少上樹下河的,她隨意挽起長發,然後將身上最珍惜的睡裙長裙擺拎起來,在大腿旁繞緊,又脫下涼拖鞋。女孩幾步便越過花叢,跳到了窗戶下麵。
最後一步沒落穩,細白指尖勾著的涼拖輕蕩了下,一隻就跌進了斜開窗內。
夏鳶蝶:“……”
這下不爬也得爬了。
夏鳶蝶乾脆將另一隻涼拖也順著敞開縫的斜開式窗戶丟了進去。
她伸出胳膊,比劃了下。
窗下開啟的空隙應該剛好夠她鑽進去。
希望彆刮壞了她的新睡裙。
夏鳶蝶這樣想著,手扶窗框,她輕輕一蕩,就將自己托上窗台。
她將左腿先探入窗內,剛要轉身。
“嘩啦——”
昏昧的磨砂窗戶內忽湧起一片水聲。
夏鳶蝶僵在窗台上,警覺地豎起耳朵。
然後她聽見了“啪嗒”“啪嗒”,漫不經心又懶散似的腳步聲,像是沾著水踩在瓷磚上的動靜。
這是……
不等夏鳶蝶想透。
攔在她身側的斜開式窗戶,忽地被人從內一把掀起——
月色拓落。
淩亂濕透的碎發被一把拂開,露出冷白的額。站在窗內的男生勾起漆黑的眸,眉峰起皺,眼尾冷淡鬱鬱地壓著。
剔透的水珠正從他淩厲卻好看的顴骨線條滾下,漫過修長頸項,最後劃過胸膛,消失在他薄而整齊漂亮的腹肌上。
離得太近,夏鳶蝶幾乎嗅得到。
他身上縈著的,薄荷混著某種檀木味道的冷淡的香。
而被他拉開的窗內,室內遊泳池在月色下蕩著波光。
死寂般的數秒後。
修長指骨穿拂起的碎發垂下,濕漉又淩厲地搭過他眼尾,遊烈慢慢揚起眸子,以一種奇異的,被水浸沒得低啞的聲線開口:
“夏,鳶,蝶?”
“——”
夏鳶蝶窒息般地回過神:“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是我家,這個問題不該我來問你嗎。”
褪去幾秒前淩厲壓迫的攻擊性,遊烈微微側身,靠在涼冰冰的大理石紋瓷麵上,那雙漆眸懶懶勾抬,卻比什麼時候都叫人窒息。
他在少女震驚到蒼白的臉龐上停了幾秒。
沒有那副醜得要命的黑框眼鏡遮攔,女孩的眼睛看著格外大,是眼角弧度都漂亮的杏眼,琥珀色眸子像是被泳池裡的水霧蒸過。
霧氣氤氳。
遊烈並未多留,而是漫不經心地低掃了眸——
夏鳶蝶下意識跟著他看下去。
雪白的睡裙下,雪白的腿。
她正以一個神奇的跨坐姿勢,騎在,他家的,窗台上。
夏鳶蝶:“………………”
遊烈漆眸微暗。
白天看,她就白得晃眼。
夜色裡……
幾秒後,遊烈懶洋洋地背過身。
少年背影修長,隻是懶散得靠著窗牆,他似乎更啞了兩分的聲線,在夜色裡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晃過,愈發冷淡而蠱人——
“半夜爬窗,你是變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