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虛弟子無人不識得謝清霄,但謝清霄卻不是每個弟子都認識。
“犯錯不丟臉,人都會犯錯,我也會。”
謝清霄站定腳步,擋在萬物生與弟子們之間。
“知錯不改,執迷不悟,才是最大的不應該。”
謝清霄的語調仍是和扶玉說話時那個音域:“道歉。”
他不過輕描淡寫兩個字,勝過萬物生和扶玉長篇大論,淩虛弟子立刻誠懇跪拜道歉,不但對萬物生,還對扶玉她們這些凡人。
阿紫是特例,哪怕此刻他們依然對狐妖深惡痛絕,恨不能除。
扶玉有些緊張,下意識往後一退,這個退步讓謝清霄將目光從她身上劃過。
明明他的視線未曾多停一瞬,扶玉就是骨子裡發顫畏懼。
“你們是哪間學宮的弟子。執法堂不該派你們來凡間執行任務。”
謝清霄語氣平靜,弟子們卻因這話和扶玉一樣發顫起來。
“我們是‘越雷池’的守衛弟子。”為首的青年頂住壓力艱難道,“守衛罪妖罪魔實在是個苦差事,我們想尋些變通,便湊了些好處拿到這個任務,預備積攢功績,早日離開‘越雷池 ’。”
他絲毫不敢隱瞞,該說的都說了,萬物生聽見,念了個佛號。
“原來不是該執行這項任務的弟子,那多有不周也是理所應當,劍尊息怒。”
……好茶!
被這麼直白地茶言茶語,弟子們也是敢怒不敢言,隻因人家說的都是實話。
他們確實實力不濟,要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去看守越雷池。
來到凡間數月了,也一直抓不到失蹤案的罪首。
萬物生一開口,謝清霄倏地一偏頭,水汽散去後,眾人可以看清他的容貌。
扶玉清晰地聽見未央那丫頭把持不住地倒吸一口涼氣。
萬物生的相貌已經接近極致了,但未央見他時也並未像現在這樣反應誇張,實是謝清霄仙姿玉骨,秋水為神,與一身酒味氣質親切的和尚還是不太一樣。
他顰眉偏頭,微微屏息之態,讓萬物生忽然想起什麼,捏了個法訣將一身酒氣儘數消散。
“不知劍尊會來,未曾有所準備。”大法師坦蕩道,“但劍尊放心,貧僧此刻與你對話絕對是清醒的。”
謝清霄隻看了他一眼,就對身後弟子道:“回宗去,自己到執法堂領二十打神鞭。”
懲罰一出,弟子們欲哭無淚,想求恩點卻不敢開口,灰溜溜地低著頭走了。
還是萬物生有些假惺惺道:“二十打神鞭怕是要掉三個大境界,劍尊罰得也太重些。”
“讓你動手,便不是三個大境界的事了。”
謝清霄身後乾淨了,就朝萬物生抬抬手。
萬物生一頓,轉過身來,先朝扶玉一笑,就開始招呼人。
“來。”他依次喚了小七、鄭瑛和未央,到扶玉的時候稍稍一停,最終還是沒叫她。
因他剛剛才救了他們,大家都對他沒戒心,他很沒架子地喊三人一起圍坐,然後笑意盈盈地叫他們集中注意力。
“看看貧僧手心是什麼?”
三人一齊去看,金光驟起,三人渾身一震,通通倒地。
萬物生緩聲溫和道:“你們不記得今日發生的事。”
扶玉本來緊張地要上前,聽他這麼說又明白這是在做什麼。
謝清霄示意萬物生抹去凡人的記憶。
萬物生剛才漏掉了她。
扶玉背對謝清霄,如芒在身。
萬物生忙活完,將人挨個調整成舒適的姿勢躺著,而後喚阿紫一起往前。
阿紫很怕謝清霄,不敢上前,縮在扶玉身邊,因為太恐懼,乾脆直接化為原形。
看著身邊帶血的白毛小狐狸,扶玉趕緊抱起來塞進懷裡,眼神垂著,也不去看謝清霄。
謝清霄好像也沒和她說話的打算,她瞥見他纖塵不染的白靴往前,腳尖對著萬物生的方向。
“你想要這個案子的處置權,可以直接來找我。”他聲音淡得很,“佛師助我修補神魂,有恩於我,此等小事我不會拒絕,何必與不懂事的弟子們多費心神。”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萬物生直接承認了,“貧僧此番前來確實是衝著這個案子,但也是真的可憐這狐妖。”
“可憐她。”
謝清霄這三個字發音很有技巧。
聽起來好像好像很平,沒什麼起伏和特彆情緒,但沒人會感受不到他對妖魔的嗤之以鼻。
“是可憐她,還是因為要用她找到失蹤案的始作俑者?”
扶玉倏地抬眸,謝清霄話是在問萬物生,可眼睛卻在看著她。
扶玉怔住,與他四目相對,見他視線下移,將她一身水淹的狼狽儘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