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冷風鑽骨,隨寧願意陪楚及徽在這種寒冽天氣裡受凍,楚及徽卻不是舍得嬌滴滴表妹吹風的。
隨寧被抱著跳下來,她有些畏高,扶著他的手臂才站穩,楚及徽笑出聲來,道:“上去的時候怎麼就不怕了?我要是不在了,看誰護著你。”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性子,什麼話都敢說,全然不知自己未來遭遇。
地上雪被掃得乾淨,隨寧喊他一聲表哥,他扶住她,無奈道:“說你兩句還說不得了,行了,表哥什麼時候沒護著你?”
太監們慌慌張張往這邊小跑,陰沉天色籠罩大地,隨寧抬著好看的眼眸,望著他,輕道:“我想你好。”
楚及徽一頓,彈她額頭,卻沒再說其他。
隨寧抓著他的袖子,心裡所有的話,隻化成了一句,你不要不在。
她前世的最後一個夏天,過得不怎麼好。
未來太子妃蕭玉受人蠱惑,對太子行事生疑,偷了東宮密卷,導致雲城糧草行途泄露,敵軍火燒糧草,齊小將軍兵敗。
禦史以此為把柄上奏,指太子與匈奴勾結,意圖陷害備得恩寵的糧草官四皇子,存心不良,鑄此大錯。
又逢太子調戲寵妃傳言傳出,帝王盛怒,太子被剝奪皇子身份,貶為庶人。
他失勢,東宮的人便要遭殃,尤其是隨寧這個容貌出眾的表妹。
隨寧被他親信匆匆護送出逃,被禦林軍堵在了路上。明明她隻是個養在深閨的小姐,卻有人在刻意針對她,廝殺毆鬥,來人每一刀每一劍都想取她性命,讓她無處可逃。
幸得太子趕過來,保護她到渡口。
隨寧聞著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踉蹌著被他推上船,看他遠去的背影,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便是隨寧最後一天見到他。
後來隨寧才知道那天皇帝遇刺身亡,宮裡群龍無首,亂成一團,有人趁機發難,可惜卷進這場爭鬥的皇子非死即傷,最後被攝政王沉王扶上去的,隻是個不滿三歲的小孩。
隨寧比誰都清楚太子唯一的活路,隻有登基大典,稱皇成帝。
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隨寧被留在他那裡用了晚膳,她小口慢嚼,吃得少也吃得慢,開口說:“齊老將軍一事,我想陛下心思早定,表哥為他求情,不過是遂了彆人的意。久聞老將軍有一幺子,年紀輕輕驍勇善戰,表哥若能讓他替老將軍戴罪立功,陛下氣或許會消些。”
楚及徽在喝茶漱口,道:“你是哪裡聽來的這些消息。”
隨寧溫笑道:“出門的時候聽不少人提起過,還說這位小將軍長得特彆俊,見過的都說他好看。”
楚及徽哦了一聲,隨寧又加一句:“不過我想應該比不了表哥,表哥才是最好看的。”
她這句話是真心的,但又多多少少是捧場,連伺候的老太監都有些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出聲。
明眼人都看出她是喜歡太子,想留下來多陪著。
但沒人會出來調侃,太子是性情中人,爽朗大方,但他並不像表麵表現那樣好相處。
被人向著總歸是開心的事,楚及徽也笑了,說:“你這張嘴跟抹蜜一樣,齊老將軍的兒子我都見過,不過是好幾年前了。”
知道,卻不一定了解。
隨寧手裡捏著勺子輕攪熱湯,猶記他當初遺憾說沒早點任用這位猛將。
她看著湯裡漂浮的藥材,道:“彆人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表哥位居高位,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隨家不可信,齊家也不一定全是忠臣。”
不管是他未來的太子妃,還是他設計讓皇帝賜婚給沉王的隨家二小姐,一個兩個,各有心思。
楚及徽沒說話,慢慢托著腦袋看她
隨寧微微抬起頭,好像以為他要她手裡東西,便抬手把溫熱雞湯遞給他。
楚及徽搖頭摸她腦袋,讓她自己喝。
等隨寧要離開的時候,天色已暮。
隨寧坐在暖轎裡,拂開轎簾回頭看一眼,便看到楚及徽斜倚在牆上,目送她遠去。
有個太監手裡拿封信跟他說了什麼,他漫不經心接到手裡,拍了拍身上灰塵,轉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