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先皇後去得早,據說是在避暑行宮時突發惡疾沒救回來,那年太子才兩歲,隨寧還沒出生。
他們沒有母親,同病相憐,相依為命,蕭玉的出現,突兀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
琉璃瓦,紅宮牆,滿園春色寂。隨寧慢慢走在了回廊裡,經過要回房的岔路口時,她望了一眼被雲層遮住的日頭,轉去了太子書房的路。
她還記得前世蕭玉第一次進東宮,是去年東宮辦的除夕宴。
那時蕭玉沒認出太子,在他麵前出言不遜,直指太子不重視臣子,大冷天讓人來受罪。太子氣笑了,差點要把她關起來,最後還是蕭玉爹求情,太子看在她和隨寧一樣大的份上才饒過她。
但蕭玉爹得知女兒冒犯太子,一直提心吊膽,甚至朝隨寧送了禮,請隨寧幫蕭家美言幾句,隻是隨寧病了,沒接這份禮,他便私底下帶蕭玉來了好幾次,想要請罪。
直到蕭玉爹發現他們有那麼些苗頭,蕭家心思才開始活絡起來。
這一世她特地沒讓蕭舍人帶蕭玉,隻說想看看他五歲小女兒,彆讓其他姑娘來,但蕭玉還是自己裝成蕭舍人身邊小廝偷偷摸摸跟來,又是一如前世的發展。
他們是天注定的一對,隨寧是直到自己被太子厭棄、關在院子裡禁足之後,才察覺到她和太子從始至今都沒有可能。
原來連隨寧喜歡他這件事,他都不讓。
隨寧喜歡他,卻不強求得到他,所以她很久以前就告訴過自己,不能再和他說那幾個字。
或許是這一路上隨寧想蕭玉想得多了,也可能是她走去太子書房就是為了撞上蕭玉,隨寧剛剛穿過回廊,就看到一個嬤嬤領著個姑娘對向而來。
寒風刮臉,陣陣涼意,美人體態從容優雅,老嬤嬤也看到她,退到旁邊行禮,給隨寧讓出路。
那姑娘不太願意在隨寧麵前低頭,但還是被嬤嬤拉著做了麵子功夫,隻是她臉上被煙灰熏黑好幾塊,看起來有些滑稽。
平整地麵乾淨,隨寧腳步緩緩停下來,輕道:“蕭姑娘臉怎麼了?”
嬤嬤剛說完一句她燒了廚房,就被蕭玉捂住嘴,蕭玉哈哈笑著搪塞道:“最近在家學了燒菜,我給太子殿下做飯,他以前就說想吃我做的飯,表小姐這是去哪?你不住這邊吧?”
隨寧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道:“我昨兒的花燈忘記帶回去,表哥放在書房,我去拿。”
她聲音不急不緩,溫溫柔柔,讓人覺得很舒服。
建京花燈有寓意,有祈求今年萬事無憂,也有男女之間互通綿綿情意。
隨寧在太子那裡的待遇是獨一份,太子百忙之中抽出空,去陪漂亮表妹一起逛街也不奇怪。
“有這回事嗎?等明天我讓太子殿下也送我一個,”蕭玉哈哈笑著,“就不打擾表小姐,我們先走了。”
假山夾著石道,周圍因為說話聲多出幾分人氣,蕭玉帶上嬤嬤一溜煙小跑走了,餘下隨寧靜靜站在原地,看著她們的離去。
蕭玉中途回頭看了一眼隨寧,看到隨寧正在看她,視線又收了回去。
稀鬆平常的打招呼,便是她們今年見到的第一麵。
兩個姑娘之間關係不是彆人想象的劍拔弩張,隻是氣場不合,互相有點不喜歡對方。蕭玉比隨寧還大十天,可性子裡愛蹦愛跳,看起來反倒比隨寧還要小。
但隨寧院裡的人都對蕭玉有一層天生的討厭,巴不得看蕭玉倒黴,被太子厭惡,這姑娘好勝心強,不管在什麼上都想勝隨寧一頭——蕭玉其他比不過隨寧,嘴皮子卻麻利多了。
隨寧身邊丫鬟麵有不好之色,想說什麼,可隨寧隻輕笑了一下,說一句走吧。
蕭玉這個人,很容易看透,所以不少人知道她不怎麼喜歡隨寧,卻很少有人覺得隨寧會討厭蕭玉。
隨寧想上輩子太子知道她陷害蕭玉之後的失望,或許是認為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純善表妹,隻是個表裡不一的惡毒女人。
但他最後拚著性命推她離開建京,隨寧想自己也願意為他舍棄這條命。
太子書房偶爾會有機密,守衛甚嚴,非太子許可,常人一般進不得。
這個一般常人自然不包括隨寧,她很小就開始陪著太子讀書,在這邊玩到大。
蕭玉再怎麼和太子關係好,也沒有這個權利。
可蕭玉作為未來太子妃,隻要有太子貼身物,她有的是辦法偷溜進去。
但不會瞞過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