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寧在路上等太子來用午膳,是在給蕭家下眼藥,但也不止是此。
她想看蕭玉和他現在的情況。
他們沒隨寧想象中的親密,卻也不生疏。
隨寧屋裡陳設多清雅,梅瓶插著新折梅花,嬌豔欲滴,女子閨房不可入,但丫鬟守在門外,楚及徽便不避諱,他吃完飯後便在她房間裡走幾圈,這翻翻那瞧瞧,看缺什麼東西。
隨寧則跪在地上翻箱子,在找去年秋天為他做的一套手衣。
紫檀木衣箱雕刻平滑蓮花紋,楚及徽在她旁邊蹲下來,手撐著腦袋,懶洋洋道:“我們家隨寧這麼心靈手巧,這世間哪有男子配得上?”
地上三個箱子都打開著,裡麵裝的都是給男子用的東西,隨寧來東宮十多年,為楚及徽做的東西都存放在這幾個木箱裡。
她氣色比起前段時間已是好上許多,隻抬著頭,無奈回道:“表哥總喜歡抬舉我。”
楚及徽捏她的臉蛋,道:“怎麼,表哥說句實話就叫抬舉了?”
她輕歎,繼續翻找另一個箱子,嘀咕說自己明明做了,怎麼就找不到。
隨寧在外是嫻雅靜淑的隨家小姐,人人稱讚,但在東宮裡,隻是個嬌滴滴黏人的表妹。
她心裡念著人,便讓人覺得沒白疼她,楚及徽笑了出來,道:“日後你若是有心上人可怎麼辦?那人得嫉妒死表哥。”
屋子裡的女子馨香淡靜素雅,好似主人性子,隨寧翻東西的手頓了一下,好一會兒後,才輕道:“他不會喜歡我。”
楚及徽愣了愣,他臉上笑意慢慢淡下來,隨寧突然說一聲找到了,她微傾身拿出壓在箱子底的東西,拍拍灰,抬頭就給楚及徽。
“你出門的時候戴著,”她眉毛彎彎像月牙,“不要凍壞手。”
剛才的那句他不喜歡我就像幻聽,輕描淡寫得仿佛不值得被人注意,讓人想要追問,都顯得有些過於突兀。
楚及徽看著這些她親手繡出來的東西,過了片刻,才不經意問:“喜歡上誰了?我認識?”
隨寧笑了笑,岔開了話。
楚及徽把玩著她給的手衣,開口道:“表哥未來會給你挑一個好夫婿,不要去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美人長發遮住耳側,嬌柔垂在肩膀上,他的反應有些異於尋常,隨寧還以為他聽到那句話會朝她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人還不錯,”隨寧安靜了許久,才笑道,“但表哥應該不認識。”
天底下誰都能喜歡他,唯獨她不可以,這是他的話。
雪越下越大,中午吃完飯過後已經能沒人腳跟。
隨寧送楚及徽出去,又讓嬤嬤抱出一件新大氅給他,同他道:“你回來時若能繞去隨家那條路,正好幫我取個護身符,二嬸說那間道觀靈驗,能保佑人長命百歲,她祖母今年就快滿百歲,看起來確實是有些效用。”
“不去。”楚及徽言簡意賅拒絕。
隨家因為隨寧暫且算是入了太子眼,最近正殷勤地向這邊討好。
隨寧因此受益多,楚及徽便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但不代表他能容得下害過隨寧的隨家。
隨寧雙手拉著他的手掌,輕道:“表哥對我最好了。”
滿天飛雪飄落地上,刺骨寒風仿佛在這一刻停下,她這一聲表哥打著什麼主意讓人一眼就看透,楚及徽哼一聲,道:“女大不中留,真是越寵你越不聽話,要護身符我還不能給你求?”
這便是答應了,隨寧莞爾。
她站在廊簷下,看他離開在自己視線前習慣性回頭看一眼,慢慢握住自己的手。
隨家那條路地勢低,是風口,倘若他真走隨家那條道,今天晚上就會被風雪擋住回程的路,回不來。
這場大雪還是下得如前世大,到夜晚時雪已經積壓到膝蓋,在東宮辦事的人回不去,管事便來請示隨寧,讓她過目一眼對這些官員的安置。
管事倒也是個聰明人,沒讓蕭玉離太子太遠,也沒安排她住得離隨寧近。
於隨寧而言,這些東西不過是再看了一遍,再溫和說一句好。
蕭玉在東宮待的這幾天都不算稀罕,但她假扮成太監偷偷摸摸溜去太子寢宮找太子,被侍衛抓了個正著的消息倒傳得開,被人利用上奏太子失德,在百姓危難之際還顧著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