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如琢放慢腳步,聽到穆雪飛嬌滴滴地和侍應生撒嬌說:“……真的,我是來找人的。”
侍應生很有禮貌,微笑著說:“抱歉穆小姐,您沒有受邀,我不能放您進去。”
穆雪飛還要說點什麼,卻聽身後響起了一聲笑。
這笑聲慵懶而清冽,如一道冷泉,將滿廊的酒色財氣都吹散了。
穆雪飛轉頭,就看到孔如琢正站在那裡,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看到她,穆雪飛詫異道:“孔如琢,你不是走了嗎?”
怎麼又回來了?
孔如琢淡淡道:“我不回來,怎麼看到你這麼卑躬屈膝的樣子?”
穆雪飛臉上諂媚的笑容還僵在那裡,聞言兩道眉毛豎了起來,卻又冷笑道:“倒是不如孔影後,背後的金主連金鼎都能替你買來,自然不會像我們這些小人物一樣卑躬屈膝,連熱搜都上得比一般人要勤快得多。”
她說得有些露骨,幾乎將惡毒擺在了臉上。
孔如琢卻不動怒:“想知道我為什麼總上熱搜嗎?”
穆雪飛愣了一下:“什麼?”
“想上熱搜很簡單。”孔如琢的眸色極深,似是兩丸養在白水銀中的黑水銀,在穆雪飛身上上下掃了一圈,不必多言,便十足諷刺,“漂亮就行。”
她穆雪飛,從出道就被孔如琢牢牢壓在身下。
沒有彆的原因。
就是不如孔如琢漂亮。
娛樂圈就是這樣殘酷的地方,這裡永遠不缺美麗。
可最上乘的美麗,卻永遠是稀缺資源。
這一下,幾乎戳破了穆雪飛一直以來心底的自卑,她秀麗的麵孔扭曲一下,硬是維持著有些猙獰的笑容,咬牙切齒說:“你是漂亮,那你就能進去了?”
娛樂圈的三六九等,資本在第一層,第二層,才輪到她們這些演員。
這間包廂中的大佬,足以決定整個娛樂圈的走向,又哪是她們能輕易踏足的。
她在娛樂圈裡浮沉了這幾年,終於遇到了那個可以讓她一飛衝天的參天大樹。
哪怕今晚,答應為她弄來的金鼎影後,到底還是被孔如琢搶走了。
可穆雪飛一想到網上對孔如琢的謾罵之聲,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甚至還推心置腹地對孔如琢說:“不過,我確實不如你聰明。不像你,一進圈就找到了那個願意扶持你的人。早知道就應該向你請教一下,也不會虛度了這麼久的光陰”
孔如琢:?
穆雪飛在說什麼,是不是大喜大悲,腦子壞了?
孔如琢難得被穆雪飛說得有些無語,兩人身旁的大門,卻忽然打開。
裡麵的光線明亮至極,沸沸揚揚地落了出來,滿屋的風流富貴景,吹得人目不暇接。
桌上坐著的,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娛樂圈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道開胃小菜,不過是閒暇時分,聚在一起調侃一二罷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形容他們,也絕不過分,哪怕是圈內百億票房在身的影帝導演,在這裡,也隻能敬陪末座。
而最上首坐著的人,卻遠比周圍所有的人,都要年輕。
包廂內立著一副屏風,濃墨重彩的黑底之上,以金箔細細繪了山河日月,燈光映襯之下,星河瀲灩,燦若浮生。
蒲又崇坐在那裡,冷白色的麵孔上,一雙昳麗狹長的眼斜飛入鬢。鼻骨俊秀挺直,唇是薄唇,薄情寡義的薄,偏偏唇角挑著,一副百無聊賴的倦怠模樣,手肘漫不經心地搭在桌上,冰一樣質地的拇指指節上,戴著一枚鳶尾戒臂的鴿血紅戒指。
這樣的顏色,仿若一泓正沉沉燒著的餘火,肆無忌憚流淌於他的指尖。而他濃黑眉峰微微揚起,似笑非笑望來,硬生生將身後的山河日月,都襯得黯淡無光。
身旁的穆雪飛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站在那裡,目瞪口呆地看著裡麵,完全沒想到,門真的會突然開了。
孔如琢卻麵不改色,視線和蒲又崇對上時,他眸底浮出一縷玩味的神情,像是要笑,可一開口,卻又帶一點高不可攀的冷淡。
“站在那兒乾什麼,還不進來?”
他一開口,廳中便立時安靜下來,一群大佬個個都看向了他,竟是隱隱以他為首——
這場麵看起來有些古怪的滑稽。
一群看起來足以做他長輩的人,偏偏擺出這幅以他馬首是瞻的恭敬模樣,倒像是哪部荒誕不經的電影,拍出來是要惹人發笑的。
孔如琢沒動,身後的穆雪飛卻猛地發出了一聲驚呼,半驚半喜地越過孔如琢,向裡走去:“這就來。”
大概是太激動,她聲音有點過分尖細,在寂靜的包廂中,格外刺耳。
在座的一個個都是人精,便有人笑道:“蒲總,這位是……?”
蒲又崇懶懶一抬眼皮,掃了穆雪飛一眼:“不認識。”
穆雪飛:……
穆雪飛原本還想往蒲又崇身邊湊,現在卻站在那裡,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往前走。
蒲又崇又說:“不過,好像薛導下部電影,想讓她當女主?”
被他喊“薛導”的人也在場,正是今年金鼎獎的幕後總導演,在這場酒局上,卻也隻是坐在一個不大顯眼的位置。
聞言,穆雪飛期待地看向薛導,薛導卻有些模棱兩可:“還得看蒲總的意思,您是大投資人,您不發話,我們哪能這麼定下主演?”
穆雪飛這才知道,麵前的人,竟然是她下部電影的投資人。
能讓向來眼高於頂的薛導都如此恭維的男人,哪怕看起來眼生,卻也是她惹不起的大人物。
穆雪飛下意識又看了薛導一眼,薛導極隱晦地給了她個眼神,她便堆起滿臉的笑容,自一旁的桌上端了一杯酒,笑盈盈地走向蒲又崇。
“原來是蒲總,久仰大名了。向來聽說您年少有為,初次見麵,我敬您一杯。”
“是嗎?”蒲又崇卻沒接她的酒,微微側首,指尖撫過鴿血紅的戒麵,漫不經心問,“從哪聽說我的大名?”
穆雪飛一愣。
這不是恭維話嗎,這人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穆雪飛隻好說:“是……是我上次試鏡,聽薛導說的。”
“看來你和薛導關係不錯。可惜……”蒲又崇沒什麼情緒地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眸掃了一眼穆雪飛,“想我喝你的酒,你還不夠格。”
這話半點不留情麵,哪怕以穆雪飛的城府,仍羞得滿麵通紅。酒端著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時搖搖欲墜,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可憐。
薛導出來打圓場說:“蒲總不愛喝酒,你這個馬屁可是拍到馬腿上了。”
蒲又崇卻不給麵子:“薛導,你的女主如果就這種檔次,我看我的投資,得再考慮一下了。”
薛導的笑也僵住了:“蒲總,您這是什麼意思?”
“你之前承諾,女主會是金鼎影後,可聽說這位穆小姐,今晚並沒拿獎?那看來演技並不算好。”蒲又崇以手支頜,“就算是個花瓶,也該漂亮一點,我可不想我的錢,就這麼打水漂了。”
此言一出,穆雪飛再也沒有臉麵在這裡待下去,轉身向外跑去。
這是今天第二個說她不夠漂亮的人了!
真是氣死她了!
可偏偏,穆雪飛路過門前的孔如琢時,蒲又崇那冷而剔透的聲音,又陰魂不散地響了起來。
“連影後三分姿色都沒有,怎麼配得上我的投資?”
穆雪飛:……
氣瘋了。
孔如琢看著她憤憤離去,倒是對蒲又崇這張嘴歎為觀止。
他平常氣自己的時候,總讓人恨不得把他毒啞。可若是拿來對付討厭的人,真是一樣大殺器。
孔如琢想出氣,從來不必彆人替自己出手。
可若是有人搶先一步,她也不會不領情。
閒閒覷了蒲又崇一眼,孔如琢剛想轉身離開,就聽得身後,蒲又崇又說:“孔小姐不進來喝一杯嗎?”
孔如琢回頭,閒閒一挑漂亮的修長眉峰,似睨非睨望他一眼:“蒲總不是不愛喝酒?”
“若是彆人,我滴酒不沾。”
蒲又崇與她遙遙對視,頓了頓,含上一點笑意,似是喟歎,又似多情。
“可若是孔小姐,我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