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你居然敢出現在這裡!”
蘇陸有些頭痛地睜開了眼睛。
她置身於一間異常開闊的廳堂裡。
附近烏壓壓地站了數百號人,一片喧囂吵鬨。
大廳的裝潢古色古香,回字欞花窗半敞,木質地板打掃得很乾淨,桌椅被推到了邊緣疊放起來。
“我們鎮上都傳遍了!他們西莊的人都被妖怪吃光了,就活了她一個!”
一個身穿綾羅黃衣的男孩站在前麵。
他大概有十二三歲,臉容算是清秀,然而滿麵驕橫,眼含鄙夷,仿佛看到了什麼臟東西。
“就是這個人!”
黃衣男孩抬手指了過來。
他的指尖幾乎戳到了蘇陸的鼻子。
“我爹說她同那妖怪根本就是一夥的!是她把妖怪引了去!害死了全村的人!”
“怎麼可能……”
“真的假的?”
周圍站著一些少年男女,此時神情各異地看了過來,有人表情厭惡,有人將信將疑。
“她出生就克死了爹娘,如今將她的姨母一家並全村人都害死了,必是妖怪無誤!你們去青羊鎮打聽一下,沒有人不知道的!”
黃衣男孩啐了一口,“蘇六兒,你這妖邪穢物,你憑什麼站在這裡與我們一同參選,你這臟東西怎配進入仙家聖地!”
蘇陸:“?”
蘇六兒!青羊鎮!西莊!妖怪!
還有這熟悉的台詞!
這不就是那篇十八禁修真文《囚妖錄》的開局劇情嗎!
小說女主蘇六兒,出身灈河城青羊鎮西莊,一夜之間家人慘遭妖族殺害,隻能孤身在外流浪,巧合下拜入青州第一仙門。
這本是天大的好事,可惜她是半妖血脈,身負詛咒,會不定期發病。
發病時神誌不清又痛苦難忍,唯有與人雙修才得以緩解。
各種陰差陽錯間,她開始與師兄師姐師父等等諸人發生不可描述的關係。
小說文筆細膩煽情,可惜那方麵的內容重複率太高,翻來覆去都是女主和各種人邂逅,當場發病,然後這樣那樣。
一開始還挺有趣,看多就有些膩了。
後期劇情又變得特彆複雜,前後設定相悖,新角色多得離譜,作者自己都會記混打錯人名,讀者更是頭暈。
蘇陸看著看著就困得要死,沒能堅持讀完就睡了。
誰知一覺醒來,就變成了這個女主!
蘇陸想想就覺得頭痛欲裂。
如果把《囚妖錄》當成一篇無腦H文來看,也沒有大問題。
畢竟,這類型小說的重點,就是各種元素的成人向內容。
一些出格離譜的情節,一些放在現實裡會坐監獄的行為,在H文裡都是司空見慣的。
相比起其他更重口更大尺度的限製級小說,《囚妖錄》在這方麵還不算太過分,沒有過於血腥惡心的東西。
作為讀者看小說也就罷了,但要親自變成女主,就是另一回事了。
畢竟女主大多時候依然是身不由己的。
哪怕雙修後能讓她增長靈力,但隻說動不動就發病到失去理智意識,僅這一點,就讓人無法接受。
“——你若是識相,就儘早滾出去,或是向仙長們跪地求饒,請他們給你一個痛快!”
黃衣男孩仍然在喋喋不休。
說著說著,他發現麵前的人似乎完全沒在聽。
“我在和你說話!”
男孩大怒,“蘇六兒,你這肮臟妖物——”
說著伸手就要來扇她。
蘇陸也清醒了。
如今是小說開局,主角正在等著測試靈根資質,尚且沒有經曆第一次發病,或許一切都還來得及。
蘇陸抓住他的手,抬腿一腳踹在他的膝側,“呸,我看就你最臟,嘴這麼臭,今天吃了幾斤泔水?”
黃衣男孩慘叫一聲後退兩步,頓時又驚又怒,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口中大罵起來。
他印象裡的蘇六兒性格怯弱,向來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被一群小孩子欺負也隻會默默垂淚。
蘇陸趁機再次打量著周圍。
廳堂外圍樓梯口處,站著幾個青年男女,有些正打量這邊,有些正低聲說話。
他們身穿長袍,多數人背掛或是腰懸兵刃,武器上流轉著微弱的光芒。
站在大廳裡麵都是少年人。
一些人衣裝靚麗,身上是綾羅綢緞,還戴著數樣首飾。
更多人卻穿著粗布衣服,那些衣裳有嶄新的,也有洗得發白的,或是打著補丁的。
這就是劇情起始了。
每隔五年,青州第一仙門玄仙宗會派出人手,借助某種仙法道具,在青州境內尋找身具靈根、擁有修行天賦的人。
他們將這些人帶回門派,進一步檢測其靈根純度和屬性,這被稱為鑒靈儀式。
女主就是在流浪時遇到玄仙宗的修士。
他們確定她有靈根之後,詢問她是否願意去山中修行,她無處可去就點頭同意,然後被送到了此處。
“你這個不要臉的妖怪……”
黃衣男孩仍然在咒罵。
蘇陸側過頭,看向窗邊擺放的水盆。
上方有一座光亮的銅鏡,鏡中倒映出少女略顯茫然的臉。
她看著十五六歲的模樣,身量纖瘦,蓬鬆濃密的黑發編成長辮垂在腰間。
少女膚色蒼白,眼深睫長,眸光閃動間層波瀲灩,鼻梁高挺,朱唇微翹,一副靡顏膩理的好相貌。
她的眸色淺淡,虹膜在陽光裡透著涼薄的沙金色,在沒有表情時,整張臉平添幾分疏冷倨傲。
這張臉看著很熟悉。
除了發型,這大概就是她中學時期的樣子。
她視線一動,透過半遮半掩的窗戶,依稀看到外麵一片熱鬨景象。
街道兩側是一座座古製建築,白牆青瓦,屋脊連綿,路麵寬敞整潔,人流湧動間也不顯擁擠。
外麵的人也都身穿長袍,個個身形輕快,步履矯健,背上腰間帶著武器,鋒刃凜冽,在陽光下折射出熠熠亮輝。
偶爾有人騰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直衝天際。
這裡是閬山的清明峰。
是玄仙宗司世堂所在之處。
司世堂是外門五堂之一,專管各類人事雜物,也負責分發各種降妖除魔的任務。
給新人的鑒靈儀式也在他們的地盤上舉行。
“真是令人惡心……”
黃衣男孩依然在喋喋不休地罵著。
蘇陸白了他一眼。
這人口口聲聲說她是妖怪,但那不意味著他知道她是半妖。
蘇六兒從嬰兒時就被母親托付給姨母,自小跟著姨母一家生活,十餘年來從未表露出任何妖族特性。
在第一次發病之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半妖,更何況彆人。
姨母姨父待她平平,沒短過她的吃穿,會讓她幫忙乾活,偶爾也會打罵,但他們對親生兒女也是照揍不誤,這就沒什麼好說的。
數日前,夜裡表妹鬨肚子難受,姨父讓蘇六兒去山裡采草藥,她因此出門,恰好躲過了來襲村莊的妖物。
等她回家時,整個西莊血流成河,已無一人活命。
這事轟動了十裡八鄉,過了兩天,蘇六兒又讓人瞧見了,於是大家一傳十十傳百,傳得越來越離譜。
那黃衣男孩出自青羊鎮李家,名義上是當地望族,其實也就是土財主,是原著惡毒炮灰之一。
他和許多人的想法一樣,西莊死光了,唯獨蘇六兒活下來,那肯定因為她是個妖怪。
蘇六兒父母不在,說是去世卻無墳塚,從小就有人罵她是災星掃把星,如今出了這種事,他們更堅信她是個不祥的怪物。
純純的封建迷信而已。
蘇陸深吸一口氣。
在彆人看來,就是她猶豫了一小會兒,忽然臉色一變,仿佛下了某種決心。
“李少爺,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汙蔑我是妖怪,想將我趕出去——”
黃衣男孩皺起眉,欲要開口。
蘇陸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怕我把你們李家如何在鎮上欺男霸女為非作歹說出來,對吧?畢竟這裡隻有你我是同鄉,其他人恐怕還不知道你們做過什麼好事。”
李家在青羊鎮開酒樓,頗有勢力,克扣工錢放貸改息是家常便飯,為了打壓競爭對手更是不擇手段,雖然沒有公開戕害人命,但背地裡的惡行絕對不少。
“你!你胡說些什麼!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