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扶道山人就要將收見愁為徒這個念頭,徹底拋開。
然而下一刻……
“大白鵝跟你一起走,你收我為徒。”
見愁從屋簷下走出來,站到扶道山人的麵前,聲音鎮定而冷靜。
如果不是因為此刻他們身處於這山坳之中的小村莊,如果不是周圍的一切太過破敗,如果不是因為站在自己麵前的見愁隻一身荊釵布裙!
扶道山人簡直以為她說的是“萬世仙皇的劍塚給你,你收我為徒”了!
開什麼玩笑?
區區一隻大白鵝!
扶道山人低頭看著還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大白鵝,一臉的憤懣。
“山人在你眼底便是這般俗不可耐嗎?我像是那麼貪小便宜的人嗎?修道可是大事!山人我當年一根竹竿挑遍了六道十九洲,人人見了我都要磕頭叫一聲爺爺,我這麼厲害的人,你拜我為師竟然隻給一隻大白鵝?!實在是欺人太甚!”
兩隻鼻孔裡仿佛都要噴出氣體來,扶道山人瞪著見愁的眼睛都要紅了。
“難道你覺得,我會這麼輕易就被一隻大白鵝收買嗎?!”
說完,他的憤怒似乎已經到達了頂點,隻把懷裡大白鵝往地上一摔。
“至少也要兩隻吧?!”
“……”
見愁定定地看著扶道山人,目光裡儘是一種一言難儘的鄙夷。
這人真的是……
讓人有種翻白眼的衝動啊。
見愁也不知到底應該怎麼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她沉默了很久,才從那種詭異的情緒之中逃出來,道:“眼下我家的鵝都跑了,沒有第二隻。不過找鵝是簡單的事,他日見愁願再給您尋一隻來。”
“這還差不多。”
扶道山人哼一聲,算是滿意了。
他看見方才摔在地上的鵝,那鵝現下已被摔蒙了,像是完全沒明白自己之前那般“得寵”,現在怎麼就被打入“冷宮”了。
連忙一彎腰,扶道山人又把地上那隻大白鵝抱起來。
剛才因為氣勢需要,一把把大白鵝扔了,隨做了點手腳保護,必定不會出事,可千萬彆受驚了。
他頭都沒抬一下,隻對見愁道:“那我們就這樣成交了,你行個拜師禮吧。”
“拜師禮?”
見愁隻在路上見識了他一些神奇手段,知道這位不普通。可到底應該怎樣行拜師禮,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禮節,卻是一概不清楚了。
她不恥下問:“還請山人指點。”
大白鵝在扶道山人的懷裡,簡直被嚇壞了,變成了一隻呆頭鵝,沒什麼反應。
扶道山人憂心不已,歎了一口氣對見愁道:“你家的大白鵝都比你有靈性,拜師禮有什麼可指點的?磕三個響頭就是。”
說著,他表情卻忽然一肅。
另一隻空著的手握著竹竿,往地上一敲。
隻聽得“啪”一聲脆響,便有一道深藍的光圈以竹竿與中心,向著四周擴散開去,水波一樣,最終泛到了一丈三尺六的位置定住。
光圈定住之後,隻維持了三息,便漸漸隱沒下去,像是藏在了泥土之中。
見愁與扶道山人,呃……還有一隻大白鵝,都在這圈子裡。
這般神奇的手段,見愁還是頭一次真真切切地見到。
那一瞬間,扶道山人臉上仿佛也籠罩了一層光環,道:“拜吧。”
天地君親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尊師重道的道理,見愁比誰都明白。
可這種感覺也挺奇怪,自己竟然也要有師父了,而且也是要踏上仙道?
將身前的粗布裙擺提起,見愁跪在了地上,將雙手高舉過頭頂,掌心向下,貼到額頭的位置,而後俯身而拜。
月斜風清。
樹影搖搖。
隨著見愁下拜,向下的掌心,自然地貼在了院子裡潤濕的泥土上。
冰冷的泥土,像是她此刻波瀾不動的心。
若說六親滅絕是塵緣儘斬,那麼此刻的自己,約莫也算是斬儘塵緣了。
她無父無母,不知自己從何處來,更不知今後要往何處去,夫君已背她而去,腹中還未出世的孩兒已再無叫她娘親的機會。
天地雖大,竟再無一人一物一事,能叫她牽腸掛肚。
這感覺,空落落,寂寥寥。
一拜一叩首,再拜再叩首,三拜三叩首。
在拜師禮成的那一刹那,一陣濛濛的微光忽然亮起,以見愁所在之地為中心,朝著周圍幅散開去。
那光芒很淡,有一種灰撲撲的混沌感,暗暗地,並不很分明。
可在這樣的夜裡,已經足夠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一丈見方的八角圖形,上麵有四個方向交錯縱橫的線條,將整個八角劃分成了無數的小格子,看上去像是一個八角棋盤。
隨著見愁起身,這八角棋盤的圖案又漸漸隱去,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剛才這是……”
見愁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奇景,好像這圖案是因拜師禮成才出現的。
她望向扶道山人,卻見他一臉的呆滯。
這時候,扶道山人已經有點做夢的感覺了。
後知後覺的大白鵝終於反應了過來,從他懷裡跳了出去,他竟然也沒回頭多看一眼:“一丈……一丈的萬象鬥盤……”
萬象鬥盤?
“那是什麼?”見愁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