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的那一瞬間,見愁似乎將從前的那些都放下了。
她走出大門,見扶道真人抱著大白鵝也跟了出來,便一笑。
“吱呀。”
門被她重新拉上。
“嘩。”
銅鎖往門上一掛,輕輕一按,便鎖住了。
見愁照舊把鑰匙放到門框邊,像是她隻是出一趟遠門,以後還會回來一樣。
扶道山人望著這一幕,一手抱著大白鵝,一手拿著破竹竿,腰上掛個酒葫蘆,臉上則露出一種很莫名的笑容。
“嘿嘿,心境很複雜吧?”
“也不算。”
有一點罷了。
見愁緩緩呼出一口氣,便轉過身,踏上了她回來時的道。
扶道山人指著另一頭:“你家在村莊最東頭,我們直接繼續往東走不就出村了嗎?你怎麼還往那邊走?”
見愁沒答。
她一路往前走。
這時候,村裡的人早已經歇了,四處都是一片的黑暗,隻有滿天的星鬥,顯得格外明亮。
距離見愁家最近的一戶人家,姓徐。
她與謝不臣剛搬來的時候,曾蒙這家人幫忙,前段時間謝不臣還借了他們家的斧頭要做一張凳子。
見愁彎下腰,將手裡那一把小斧頭靠在了徐家緊閉的門口。
接著,是李家,張家……
夜裡,見愁的身影在一扇又一扇門前停留。
胭脂水粉也被她帶了出來,用一個小匣子裝了起來,放在了劉家的門口。
也許,明天早上太陽從山穀裡爬出來,照亮整個村落,劉家大妞醒來,將門打開,就會露出驚喜的表情吧?
想著,見愁輕輕一笑,在放下了匣子之後,拍拍手,直起了腰。
這時候,她帶出來的那個大包袱已經不見了,隻有簡單的一個小小包袱。
整個過程中,扶道山人一開始像是看怪物一樣看她,到後來已經隻有滿心的讚賞。
見愁返回來,與扶道山人一起朝著外麵走,笑著道:“師父不覺得我很奇怪嗎?”
“不奇怪。”扶道山人腳步很輕,悠閒得很,“有恩當報,有情當還,是至情至性,山人喜歡。”
至情至性?
見愁倒不知這一句是不是真的能安在自己身上。
她想,既然師父都這樣說了,她就受著吧。
兩人一路前行,很快到了村子最中間那一棵老樹旁。
見愁看了一眼,扶道山人卻停下了腳步,看著上麵飄來飄去的許願紅綢布。
他道:“把你那一把銀鎖掛上去吧。”
“師父?”
見愁詫異地抬起頭來。
“為什麼?”
“終究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得放下。”扶道山人這般道。
見愁下意識地皺眉,搖頭,表示自己不願,苦澀一笑:“我未出世的孩子,隻給我留下這麼一個小小的念想,這都不容我帶走麼?”
扶道山人望著她許久,最終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罷了,走吧。”
興許,以後她會明白的。
見愁回望了老樹一眼,月光灑滿枝椏,紅綢迎風擺動,有新有舊,像是無數的人,無數的心願。
她默默思索著扶道山人讓自己這樣做的含義,卻最終不願放下那一把銀鎖,隻將這無數的念頭拋開,一路出去。
“師父,我們去哪兒?”
“呃……”
扶道山人撓了撓頭,抱著大白鵝,思索著。
“你知道十九洲嗎?”
“不知道。”
見愁老實回答。
扶道山人笑道:“修行者能力通達,強者更有毀天滅地之人,所以一直不與凡人在一處。如今你所處之世,乃為大夏朝,是一塊不小的陸地,四麵都是海,我們稱之為‘人間孤島’。海外則向來有仙山,渡海而去,便是十九洲,修者雲集,大能遍地。我們,就是要去那邊,師父還要順道辦件事,走吧。”
說完,他一摟大白鵝,就要前行。
天邊的星子,依舊閃閃發亮。
見愁走在山道上,背後的小村莊已經離她很遠。
她瞥一眼扶道山人抱著的大白鵝,眼底含了幾分笑意,道:“師父,你還要抱著鵝走嗎?”
“鵝?”扶道山人一愣,一拍腦門,“那什麼,要不我吃了再走?”
“吃……”
見愁莫名笑了一聲,似乎有些憋不住。
“師父,這鵝徒兒也養了許久,雖孝敬給您了,不過還有些感情……那什麼,剛才我沒說您可以吃。”
“啊?”扶道山人有些蒙,“你要我收你為徒的時候,不是說大白鵝跟我一起走嗎……”
“哦……”
見愁似乎恍然,然後麵色一淡。
“是這樣,大白鵝跟你一起走,請師父放它下來走吧。”
“……”
什、什麼?!
扶道山人瞬間露出一臉被雷劈了表情:“你你你你你居然坑我!!!”
悲憤的聲音,霎時傳遍了整個山林,驚起一片夢鄉中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