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城第一百貨大樓。
哪怕是在寒風中,百貨大樓門前依舊人來人往,街道上儘是汽車喇叭聲,明明沒幾輛車,鳴笛聲卻格外響亮,那是因為人流和車混合在了一起。
展艾萍新買了兩雙皮鞋,挑了幾匹布,找一位老裁縫做幾套衣裙,老裁縫一邊感歎她大冷天的來做春夏衣裙,一邊又可惜道:“女同誌你的身材好呀,放前些年,做幾身旗袍可好看了。”
五六十年代那會兒,旗袍還是流行款,城裡的女人無倫年紀多大,衣櫃裡總有幾身,前些年鬨得厲害,旗袍是沒人穿了。
“是不是明年要下鄉去當知青啊,咱們這當知青的好些都去滇南,那都沒有冬天,厚棉襖都沒了用處……”
……
這兩天展艾萍買了不少東西,大件的行李箱,一些中藥材,去新華書店給親弟弟挑了不少書,她還買了喜糖,糕餅……後來想著還是要給自己做幾身衣裙。
人還是得打扮打扮,誰說力量和漂亮不能同時擁有?
顧晟還沒見過她穿裙子時候的模樣吧。
她的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年輕時候更是玲瓏有致,皮膚緊繃富有彈性,手臂雙腿和腰肢都是極為纖細的線條,卻又隱藏著力量感。
老裁縫為她量好了尺寸,嘴裡又是連連讚歎,展艾萍跟她確定了拿貨日子,穿上外套,走出了裁縫店,路上好些年輕的男人都往忍不住往她身上看。
路過弄堂小巷時,更有朝她吹口哨的。
雖然這時候風氣緊,可壓的越厲害,底下反彈的也厲害,陰暗角落裡從來不缺小流氓,這會又沒有天網監控,不是當場抓住,有人證物證,要不根本奈何不了。
展艾萍斜斜地挑釁了那人一眼,男人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被她眼裡的狠意嚇了一跳,踉蹌退後了兩步,灰不溜秋跑了。
這些個小流氓都是些欺軟怕硬的,越是見到女人膽怯驚慌和害怕,他們就越興奮。
展艾萍用存折取了錢,又去買了兩塊手表,一粗一細,銀色的細鏈,圓盤,淺金色指針,她沒有挑那些個花裡胡哨的,隻是簡單清晰的表盤。
當然,這個年代手表款式單一,也說不上什麼花裡胡哨,比較“花哨”的便是表盤裡印上名人頭像,再來一句紅色的“為人民服務”之類的口號。
一塊手表給顧晟,一塊給自己,展艾萍直接戴在手腕上,她之前已經習慣了隨時隨地拿手機看時間,這會沒有手機,隻能抬手腕看手表了。
手表是這個年代結婚時流行的“四大件”之一,三轉一響,另外還有收音機,自行車和縫紉機。
這四大件裡,縫紉機沒必要買,手表,收音機和自行車還是有必要添上的,展艾萍跟人換了自行車票,打算以後留著安家時買,收音機等百貨樓來一批新貨時買。
收音機就跟手機一樣,買新不買舊,還是挑新款好。
本來這結婚四大件大多該是男方家庭買,贈送給女方的,或是男方買一兩件,女方家裡再陪嫁一台縫紉機,可放在她跟顧晟這裡……
展艾萍打算自己買了,一輩子能結幾次婚?該有的儀式感總要有,就當“她”娶“他”好了。
無論是什麼時代,出錢的才是大爺。
“萍萍姐,你、你回來了……”展艾佳見到展艾萍的時候,心裡發怵,她不知道展艾萍這幾天究竟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光彩照人?
展艾萍回到家裡,脫了外套,穿著深藍色的高領毛衣,這顏色重,卻襯得她皮膚瓷白,仰頭時,那一段脖頸纖長美麗,如同天鵝一般。
來了滬城後,展艾佳覺得梳辮子老土,可展艾萍那一一條辮子落在肩上,就是莫名的溫婉妍麗,她的頭發烏黑發亮,渾身上下的顏色都跟水洗過一樣,不帶一絲塵土。
她抬手時,露出了手腕上的銀色——她買手表了!!
“咱媽跟賀家那邊打電話了,你、你是怎麼想的啊,這婚還結不結了……”明明婚期漸近,又和男方那邊吵了一架,展艾萍愣是跟個沒事人一樣,她還給自己添了不少東西,天天把自己打扮得明豔美麗。
“咱媽問過賀明章了,他說你上回做的太過分,他媽好歹是長輩,要給她一個麵子……他們家就想要你一個態度,要不,姐,你就給他家一個麵子。”
展艾佳在一旁熱切地勸說展艾萍,她之前是羨慕展艾萍找了個滬城男人,又是知識分子,家裡還有大房子,但她可不希望展艾萍的婚事黃了。
展艾萍的婚事黃了,她跟她媽要怎麼辦?
她倆是打著為展艾萍籌備婚事來滬城的,如果展艾萍的婚事不成,她跟她媽就得回去了。
必須得成了!
她在滬城有這麼個當老師的姐姐和姐夫,她才能在滬城找個好對象!
現在朱嬌容和展艾佳都哄著展艾萍,恨不得把她當祖宗對待,希望她趕緊向賀家妥協,另一邊又舔著臉主動聯係賀家,希望賀家那邊先低頭。
“我的事用不著你們來管,展艾佳,你顧好自己吧,你想找個滬城的對象,那就趕緊找,遲了來不及了。”滬城是人人想要留下來的大城市,可展艾萍在這裡待久了,早就待膩了,她答應隨軍去滇省,展艾佳母女倆就沒借口待在滬城,展艾佳也就遇不到後來的那個滬城男人。
雖然那也不是個好男人,但至少是個滬城本地人,讓展艾佳留在了這裡。
不說農村,相比全國其他大城市的條件,滬城都是一等一的待遇,雖然大環境都缺衣少食,但是滬城基礎工商業發達,全國的糧食啊肉的,都保障著滬城的供應,不愁肉吃,有些時候去得巧了,還能買得到不太新鮮的低價打折肉。
過去留下的那些小洋樓,都顯示出它曾經不同於其他城市的輝煌。
展艾萍也理解她想留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