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傍晚抵達蓉城機場。
謝容琢直接去了分公司開會,沈謐留下等行李,站在轉盤邊點開微信查看消息。
看到躺在列表的新頭像,才想起她沒回師父的消息,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在昨天師父問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那句。
沈謐愧疚地在聊天框打字:對不起師父,昨天一忙忘記回你了。
她發了個哭包表情賣萌求原諒。
然後接著打字:今天我跟老板到蓉城出差。
沈謐:感動
沈謐:他終於想起還有我這麼個秘書了!
看到行李轉盤上她的箱子出來了。
沈謐:我先去安排酒店,晚點空了再找你聊!
dsm: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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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容琢這次出差除沈謐外還帶了另外兩名助理,酒店已經有人提前登記安排好,沈謐成了個“閒人”,直接拎包入住。
之前跟王薄去出差沈謐就是個拎包小妹,這次一群人圍著她,沈謐感覺要不是怕她拎著“機密文件”,這群人連她的手包都要一塊兒幫著拎。
酒店經理親自接待,“沈小姐”長“沈小姐”短喊得那叫一個熱情,以前哪有這種待遇。
沈謐體驗到了給謝容琢當秘書的威風。
把謝容琢的浴巾跟日用品放到他房間,浴室重新擦洗消毒,再用特購的清新劑蓋住消毒水味。謝容琢有潔癖,沈謐把床單被套更換成從他家帶來的,用手掌小心地把床單熨平,低頭聞了聞,確認沒有任何奇怪的味道,再從行李箱拿出他常用的枕頭擺放好。
鋪好床,沈謐開始檢查房間的網絡與設備情況。五星級酒店的頂級套房確實不一般,沒有任何問題。沈謐把客廳桌上的香水帶回隔壁她的房間,扔進垃圾桶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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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工作人員送來晚餐。
謝容琢不在沈謐就沒訂餐,問他們是不是送錯了,對方說是謝先生讓送的。
沈謐早就餓了,一口氣吃掉兩塊牛排。餐桌上還剩兩盤芝士焗大蝦,兩隻大閘蟹,兩顆馬卡龍,以及兩盒藍莓味雪媚娘。
要不是深知謝容琢有強迫症,沈謐會懷疑他點的是雙人套餐。
門鈴響起。
“沈謐。”謝容琢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沈謐急忙喝了口水漱口,擦乾淨手,迅速檢查儀容儀表,拉開門:“老板。”
謝容琢轉身,隨手把西裝外套遞給她,“對這邊熟嗎?”
沈謐把外套疊好搭在手腕,跟在謝容琢身後走進他的房間,如實道:“不熟。”
謝容琢沒有停留,徑直走到套房的辦公區域,鬆了鬆領帶結,坐到電腦前。狀態鬆弛下來,收進西裝褲那截襯衫變得不太妥帖,腰線處略微褶皺。
沈謐默默記下,晚點去找酒店前台借掛燙機。
把西裝外套掛起來,洗乾淨手,接了熱水,端過去放到辦公桌上。
謝容琢端起水杯:“準備一份禮物,送男性長輩。”
“好的。”沈謐記下。
謝容琢開始查收重要郵件。
“酒店餐飲怎麼樣?”
察覺到辦公椅設計不舒適,沈謐蹲下幫他墊上護腰枕。酒店餐飲在她嘴裡是頂級好吃,但要照謝容琢挑剔的味覺,隻能保守評估:“很不錯。”
謝容琢往後靠了靠,屏幕光投映在他臉上,乾淨的麵部輪廓異常精致清雋:“那這幾天就在酒店叫餐。”
“好的。”
沈謐站在他旁邊,等候指令。
查閱完郵件,謝容琢鬆懈地靠進椅背,修長的手指勾掉眼鏡,側頭看向她:“以前沒來過這兒?”
從沒見過他如此閒散的姿態,這一刻沈謐才覺得謝容琢是個正常人。
緊繃著的神經線也跟著放鬆:“來過一次,大約五年前。”
沈謐確實是蓉城人,但她從小到大隻來過市區一次,還是去大學報到來市區坐火車那天。
她是在海市上的大學,靠半工半讀跟獎學金讀完本科,畢業後直接去了北京麵試。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到不熟悉的故鄉省會。
“知道怎麼去購物中心?”謝容琢說:“彆迷路。”
在謝容琢眼裡,她有點像個初來體驗生活的實習生,什麼也不懂,什麼都有可能不會。沈謐不是出來體驗生活嬌滴滴的大小姐,雖然剛畢業,但她已經陸陸續續打了四年工。
遇到對她動手動腳的流氓色胚也哭,也委屈,也有男人問她多少錢一個月,但她沒走歪過路。
“不會。”
謝容琢合上筆電,摘下腕表,邊往臥室走邊解襯衫扣子:“去睡覺。”
“好的。”
沈謐先他一步走進浴室,調好水溫,掛好浴巾。剃須刀,牙刷,漱口水按他家裡的順序擺放,出去輕輕帶上門。
*
落地窗外霓光湧動,夜幕下車水馬龍,沈謐重新認識到她的家鄉,美麗,絢爛,繁華。年幼時,她眼中所見隻有一片煙雨青綠,破舊,單調,貧窮。
但她深愛那片簡單青綠。
可惜此生都無法再回到那裡。
第二天沈謐去了蓉城最大的購物中心。
這裡有全世界最奢侈的鞋包服飾,琳琅滿目展示著時尚與品位。但在沈謐眼裡它們隻是普通商品,是任務。
謝容琢下午要去拜訪的是一位七十多歲的企業家,對方的性情喜好沈謐昨晚已經提前做好功課,她儘可能縮短購物時間。
買完東西,沈謐先回了趟酒店。謝容琢的下一場應酬結束大約在十二點,她還有一個半小時可以做其他事。
她想去看看四舅。
沈謐的表哥在蓉城市區工作,聽初中同學說四舅被接到城裡來享福了。四舅住的地方離酒店不遠,為縮短時間,沈謐叫了輛車過去。
陌生的建築,陌生的路,身在家鄉,卻感覺離家好遠,沈謐站在門口出神。
直到聽到刻在骨子裡的方言:“妹兒,你找哪個?過來登個記。”保安大叔衝她招招手,把本子遞過來。
沈謐忘記問四舅家具體住哪棟,報了四舅的名字。保安說沒這位業主,沈謐又說了舅母跟表哥的名字,還是沒有。不知道表嫂姓誰名啥,隻能打道回府。
“沈謐?”
聽見略微耳熟的聲音,沈謐回頭,過了好幾秒才認出麵前拎菜籃子的女人,生疏禮貌地叫了聲:“四舅母。”
見到沈謐,陳桂芳上下打量她一圈:“你怎麼長這麼高了,差點沒認出來。”她一臉防備:“你來乾啥?”
沈謐兩歲時父母北上打工,被爺爺奶奶放養長大,上初中後離家太遠就被托付給了幾個舅舅。每周放學,沈謐都要查看這周該去哪個舅舅家,因為去錯會被舅媽擺臉色。青春期的女生好像格外好麵子,又極度敏感,總能窺探到大人表情裡的反感,也或者是因為,大人根本懶得掩飾。
輪到四舅家,四舅沒再把她送走,一直讓她待到爸爸回來。
沈謐提了提手上的購物袋:“我給四舅買了兩瓶酒,還有他愛吃的花生。”
陳桂芳看了眼她手上的袋子:“這茅台不會是假酒吧?這種好東西水深,你以後不要買,肯定都是假的。”
沈謐說:“在專賣店買的,應該不會假。”
陳桂芳驚訝道:“你哪裡來的錢買貴酒?”
“上班掙的。對了四舅母,我畢業了。”
陳桂芳表情裡閃過一絲了然,“說實話,不是我們不幫,你表哥的公司是外資,規模又大,跟你的專業不對口,沒法把你介紹進去。”
沈謐根本沒告訴過親戚她選的什麼專業,看陳桂芳這驚弓之鳥的樣,她有點想笑,但還是很客氣:“四舅母,我就是順便來看看四舅,沒彆的意思。”
其實沈謐的脾氣沒這麼溫和,她壓著不耐煩維持表麵和善是因為養育之恩。
麵對任何人她都可以強硬,唯獨無法對幾個舅舅舅母放狠話。
如果沒有舅舅,她早就輟學,或流落街頭或走上不歸路了。她們嘴巴再毒,也比不過她親媽的做法毒。
這麼一對比,陳桂芳都顯得眉清目秀。
陳桂芳搖搖頭:“打感情牌也沒用,這酒你拿去退了吧,就算你舅喝了你的酒,這忙,你表哥也幫不了。”
沈謐:“四舅母,我有工作。這次來是想——”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當初打你,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以你的性子不會上門送禮。”陳桂芳語氣無奈:“我當初打你罵你,那也是為你好,你要記仇我也沒辦法。”
沈謐插不上話。
“我們也剛買房子,裝修就花了二十多萬,沒錢借給你了。你表嫂家在市裡有頭有臉,你這麼糾纏,對你表哥影響不好,你也替他想想,以後彆來了。”
沈謐看了眼腕表,不再浪費時間:“那我能見見四舅嗎?”
四舅性格溫吞,為了養她,受了很多窩囊氣。
“他在上班。”陳桂芳瞥了沈謐一眼,話裡有話:“這個點都在上班,有工作的人怎麼可能跑出來走親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