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佩蘭便不給她路費,還把她的錄取通知書燒了。
這也燒斷了僅存的一絲親情。
“謐謐啊。”歐佩蘭語氣唯唯諾諾:“聽你四舅母說你當了領導,現在都能管到你表哥了。”
沈謐聽出了她的來意,語氣冷淡:“工作上的事我幫不上忙。”
“既然你猜到了,那媽媽就直說了哈。我嫁給你爸那會兒家裡什麼都沒有,全靠你這些舅舅舅媽的照顧,你爸不爭氣,家裡困難怨不得彆人,他們肯幫你是情分,不欠你什麼。當初四舅母給你介紹對象也是看咱倆被你爸拖得可憐,她是心疼我這個妹妹。”
“媽媽知道,你還在怪我不讓你去上大學。可是謐謐你好好想想,我們家當時那個情況,就算你上了大學又有什麼用?搞金融的哪一個不是家裡有背景有人脈,你有什麼呢?讀下去根本沒意義,還不如珍惜機會嫁給有錢人。你四舅母處處為你考慮,你卻要反過來怪她,媽媽真的很不理解。”
沈謐不想翻舊賬,懶得繞彎子:“那是幾百億的項目,我沒那本事讓老板去給表哥穿小鞋。”
“可是你去之前,你老板是有合作意向的呀。謐謐,你不要騙媽媽,你是不是跟你老板在一起了?他多大年紀,結婚了嗎?”
沈謐氣笑了:“結沒結婚不知道,但他很愛我,為了給我出氣可以丟掉幾百億的項目。您滿意了嗎?”
“你四舅母說的果然沒錯。”歐佩蘭歎氣,“你從小就好高騖遠,心太野,果然應了她那些話,走上了這條路。”
大概是失望太多,已經不抱期待,沈謐竟然連難過的情緒都沒有了,她笑道:“沒彆的事就掛了,我很忙。我老板一分鐘都離不開我。”
“你就這麼不想跟媽媽說話嗎?”歐佩蘭突然哭起來,“等你以後當了媽,就理解媽媽的苦了。”
“以後我當了媽,不會讓我的女兒一個人長大,我會陪著她,讓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會在她高考的時候逼她輟學嫁給老男人,也不會打壓她,逼她放棄夢想。”
“快五年了,您找過我一次嗎?”沈謐忍不住笑出了聲:“生而不養,您怎麼還好意思委屈啊?”
“你不懂我的苦衷,等你以後自己當了媽就知道了。”歐佩蘭永遠是這麼一句,“其實你誤會你四舅母了,她嘴硬心軟,心腸是好的。你這樣利用跟老板的關係針對你表哥,讓媽媽很為難。”
沈謐輕笑:“她說,我就是個賠錢貨,讀再多書都沒用,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我這賠錢貨從她家滾出去。那時我才十五歲,還未成年,連搭車回爺爺家的路費都沒有,您告訴我,我要怎麼滾才能滾回去?這就是您口中的嘴硬心軟?”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沈謐以為她在反省,結果歐佩蘭依然是和稀泥的態度:“你怎麼跟你爸一樣愛記仇,大人心情不好罵小孩子幾句不是正常的嗎?我們也沒給生活費,她肯給你口飯吃就不錯了。算了,多說無益,就這樣吧。”
“嗯,就這樣。對了,麻煩您刪一下電話,以後不要再聯係我。”
沈謐把歐佩蘭的電話拉進黑名單,望著頭頂的藍天白雲。
如果可以選擇父母,她希望沒有媽媽。
一轉身,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來的謝容琢,沈謐表情僵了一下。
——他很愛我,為了給我出氣可以丟掉幾百億的項目。
——我老板一分鐘都離不開我。
這兩句話倏地跳出來。
“……老板。”沈謐握緊手機,已經顧不上傷感,滿腦子都是那兩句吹牛的大話。
謝容琢沒聽見吧???
沒聽見。
沒聽見。
肯定沒聽見!!!
“打完電話了?”謝容琢看了她一眼,低頭回信息:“在這兒等我。”
“好的。”
沈謐站在湛藍天空下吹了一會兒風,混亂的情緒漸漸平複。
謝容琢去車裡拿了禮物,站在原地等她。沈謐快步走到他身邊,接過袋子,側目偷偷觀察他的表情。看樣子,他應該是沒聽見。
她鬆了口氣,跟著他進休息室。
“容琢來了,坐。”
沈謐望著紅光滿麵的老人,不敢相信這輩子能見到教科書級彆的業界泰山。大學上專業課時老師多次提到這位銀行家,鐘光埔的大名如雷貫耳。
鐘光埔看向沈謐,能跟謝容琢一起來他的馬場,關係必然不一般。不同於平時的高冷,鐘光埔對沈謐態度熱絡:“這位小姐看著有點麵生,是頭一次過來玩吧?”
“鐘先生您好,我是謝先生的秘書。”沈謐把帶過來的禮物放下,“這是老板送您的禮物。”
“秘書?容琢可從沒帶秘書來過我這兒啊。”鐘光埔指指禮物:“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準備的什麼禮物。”
沈謐幫忙拆包裝,笑著介紹:“這副馬鞍是一位隱居的非遺傳承人打造,存了六年才遇到有緣人,送給照夜。”事實是,賣了六年都賣不出去。
但材質跟款式絕對頂級。
鐘光埔來了精神:“你連我家照夜都知道?”
沈謐:“老板常提起您,也提到過您的寶駒照夜,我一直都想親眼看看呢。”
睜眼說瞎話。
謝容琢扯了下唇角。
人到老年,名利已經看淡,鐘光埔僅有的愛好就是那幾匹馬,立刻吩咐人把馬鞍拿去換上。
“咦,這上頭刻的還是彝文。容琢,你有心了。”
鐘光埔的太太是彝族人,去世時還不到四十歲,但他再未續弦也沒有過任何緋聞。對馬鞍愛不釋手:“不錯不錯,手工製作這塊兒還得是我們中國的手藝人。”
謝容琢看向沈謐,他隻說準備禮物,沒有透露其他任何信息,沒想到她還挺會投其所好。
“好馬配好鞍,照夜值得。”
沈謐掏出手機:“鐘先生,我幫您跟照夜拍張照?”
“好啊。”鐘光埔得了好鞍,被哄高興了,看沈謐的眼神變得和藹可親:“你跟容琢也一起來吧。鐘緒,你來幫我們拍。”
沈謐看向謝容琢,得到他的默許後,轉頭笑道:“好呀。”
三人一馬,麵帶微笑。
——左邊站著教科書級彆的銀行家,右邊站著銳興銀行總裁。
這張合照,沈謐感覺可以吹一輩子!
*
鐘光埔坐下來,親自給兩人斟茶:“容琢,你這是得了一員女將啊。”
謝容琢執起茶杯:“您過獎了,她初出茅廬,以後還需要叔伯們多提點。”
“那是當然。我年紀大了,還有很多孕育中的商業需要你們年輕人去實現。你跟幾位叔伯也要多溝通合作。”鐘光埔叫來助理,吩咐留下沈謐的電話號碼。
“今後有好的項目,好的想法需要資金方麵的支持,可以直接來找我。”
金融圈講究圈子文化,這人脈是她一輩子也摸不到的,沈謐控製住內心的激動。
“謝謝鐘先生!”
鐘光埔笑道:“容琢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毒啊,跟著他,你能學到不少東西。”
沈謐點頭:“是。”
“容琢,”鐘光埔看向謝容琢:“咱爺倆也有小半年沒賽過馬了吧?走,陪我比一場。”
謝容琢:“好啊。”
穿上馬術服的謝容琢簡直就是畫裡走出來的王子。
沈謐坐在休息室看他縱馬馳騁,瞬間忘掉煩惱,嘴角不自覺上揚。
“我爺爺難得跟人說這麼多話,沈謐,你行啊。”鐘緒坐過來,扭頭看向賽道上那兩匹快馬,“那馬鞍在哪買的?給個鏈接唄。”
沈謐抿唇笑了笑,一臉的“天機不可泄露”。
“得,多了就不珍貴了,我懂。”鐘緒瞅著沈謐這一身大牌限量,問:“容琢送你的吧?”
鐘緒並沒有瞧不起人的意思,有的人天生張揚,而有的人天生內斂,沈謐屬於後者。她並不是刻意追求奢侈品的人,這一身昂貴服飾被堆到一起,倒像是被人強加給她的。
沈謐好奇道:“怎麼不像?”
鐘緒抬抬下巴:“你就差把那包供起來了。”
“那我以後要裝得更像一點。”沈謐拎起包包掛到手腕,“實際上它就是我的。”
鐘緒忍俊不禁:“你可真有意思。”
馬蹄聲漸近,沈謐側頭看向賽道。謝容琢拉韁勒馬停下,坐在馬背上朝她這邊看過來,高大挺拔的身軀逆著光,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沈謐,過來。”
沈謐差點被茶水嗆到。
過去乾嘛?
騎馬嗎?
馬鞍都是為一人設計的,她想上去也坐不下吧?
還好,謝容琢隻是讓她拿東西,跟他去更衣室換衣服。
謝容琢以前沒這麼喜歡使喚人,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變得特彆“依賴”她。
更衣室布置得比較簡單,隻有一塊布簾,謝容琢身材高大,布簾堪堪遮住他的肩。沈謐站在外麵踮起腳尖,把襯衫、領帶、外套一件件往裡遞。
發現袖扣少了一隻,沈謐蹲下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懷疑謝容琢喝茶的時候落外麵了。
她側頭:“老板,您等我一下。”
“等不了。”
謝容琢垂眸看著她,語氣不帶情緒:“我一分鐘都離不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