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零,京市。
年初三,王立華裹著丈夫的破舊軍大衣,頂著風雪到了城南肉聯廠的家屬區,‘咚咚’三聲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等了兩三分鐘後,一位身高約有一米七的白胖姑娘給她開了門。
“翠桃,收拾收拾,跟我去梧桐巷。”王立華迎麵便歡喜的開口說。
沒給李翠桃說話的機會,等她穿戴整齊後,拉著人風風火火的往位於城北的梧桐巷走,嘴裡絮叨說,“翠桃,這位林書文同誌人長得真的俊,個頭也高。人呢,比你小兩歲,今年二十整。他十七歲下鄉當知青,要不是為了回城,怕是萬萬不可能答應和你相親的。”
李翠桃撇嘴輕哼回說:“王姨,說不準我還瞧不上他呢。”
王立華抿了抿嘴巴,兩隻不大的眼睛輕瞥了眼長得白白胖胖,看著足有一百六七十斤重的李翠桃,心裡頭想著這年頭誰家養的起這麼一位吃的多,脾氣大的祖宗。
這祖宗還要招婿,這簡直是大水缸裡撈芝麻,難上加難。
要不是為了五塊錢的大紅包,說什麼她也不挑這份苦差事。
兩個小時後,李翠桃在城北梧桐巷裡的一戶人家,見到了王立華口中的俊俏男青年林書文,人黑瘦的支撐不起衣服,比她高了大半個腦袋,站得跟顆樹似的,人瞅著有一米八出頭,穿著半舊洗泛白的綠色改良軍裝。
骨瘦嶙峋的,哪裡俊了?
兩人眼睛相對時,同時皺起了眉頭。
等王立華熱情的介紹兩人認識後,便拉著林書文的同胞姐姐林書媛出了堂屋,讓相親的兩人單獨相處。
李翠桃端起桌子上待客的糖水,慢悠悠的喝了起來,等著林書文開口說話。
一晃五分鐘過去,林書文仍舊挺直腰板的坐在椅子上望著堂屋外,半點沒有開口的意思。
李翠桃睜著溜圓的大眼睛不客氣的打量起林書文,鬱氣說:“林書文同誌,我瞧出來了,你看不上我。說實話,我也沒瞧上你。”
林書文被她的一句‘我也沒瞧上你’給噎的愣了下,抬眸輕掃了眼坐在桌子對麵身材十分圓潤的李翠桃。
李翠桃瞧見了他眼中的鬱結和怒意,心裡的不痛快去了不少。單手托著下巴朝著林書文,又說:“我跟王姨說了,要招一位好看的對象,但林書文同誌你,實在和好看沾不上邊。”
林書文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沒搭話。
“林書文同誌,我聽王姨說你想回城?這年頭支援下鄉建設的同誌一窩一窩的,像你們這樣下鄉的男同誌,我挑一位長得俊的招進家裡當對象,倒也不是啥難事。但林書文同誌你回城的事情怕是如同八十歲老大娘生孩子——困難重重。”
李翠桃可不慣著林書文的臭毛病,女同誌都主動登門來相親了,他一個男同誌給誰擺臉子呢?回頭她一定要和王立華好好說說,彆什麼樣的男同誌都拉她相親。
林書文的臉色陰沉沉的難看,“李翠桃同誌,沒聽說過好鐵不打釘,好漢不招親嗎?”
“林書文同誌,王姨沒跟你說清楚嗎?我招對象進家是為了孩子,等我生完倆孩子便會離婚,這個是可以立契的。至於孩子爸是不是好漢有什麼關係,我和孩子又不打算和他一起過日子。”
李翠桃麵無表情的輕笑說。
林書文從沒見過李翠桃這樣思想大膽的女同誌,心裡莫名的湧出一股羨慕之情。誰不想按自己的意願而活,可現實卻殘酷的壓彎了他倨傲的脊背。
要是可以選擇,他也不會屈辱的坐在這裡,嘴巴忍不住吐了句勸:“李翠桃同誌,結婚不是兒戲。”
“林書文同誌,我可是認真的。你要不要考慮考慮?人家都說三年抱倆,要是林書文同誌你運氣好的話,三年後便能自由自在的在京市生活,也能照顧到你姐姐,這門婚事對像你這樣想回城的男同誌來說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李翠桃戲虐的朝林書文眨了下眼睛。
“李翠桃同誌,你自己說的話忘了?”
“我說什麼了?”
“你說你沒瞧上我,且我和好看不沾邊。”
林書文說的不急不慢,話中夾雜著些許揶揄和嘲諷。
“我是瞅著你姐姐長的好看,聽說你們還是龍鳳胎,或許你身上的肉養多點,人再白點,應該也不會太醜吧?對了,我聽人說生雙胎這事能遺傳的,或許跟你結婚,一年後我倆都能得償所願呢。”
李翠桃說的自己眼睛亮了三分,緊盯著林書文不放,心裡突然覺得似乎和林書文結婚這主意不錯。
“李翠桃同誌,你,你可是女同誌。”
林書文的黑臉染上了紅雲,耳朵也熱燙的厲害,被李翠桃的渾話惹羞惱了。
“林書文同誌,我們倆這是在相親,相親不就是為了結婚嗎?”
李翠桃蹙眉不滿的看向林書文,這人年紀比自己小不說,怎麼性子也跟小媳婦似的彆彆扭扭。
“我,我,我沒瞧上你。”
“林書文同誌,我哪裡讓你瞧不上了?我一人住著兩間大屋子,工作在肉聯廠食堂,長得也算不錯,還能給你找一份回城的工作,又不是讓你跟我過一輩子,你還真以為我是要給你做一輩子媳婦似的,還挑三揀四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