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看見這相似的一幕,恐怕連陸縉自己都不知自己竟記得這樣深。
這股潮來的太洶湧,他幾乎控製不住,直接將人抱住。
等到妻子喚了他一聲郎君時,他才驟然醒神,發現自己抱著的是誰。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仿佛有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陸縉渾身的熱意頓消。
陸縉生平最恨表裡不如一的父親,最恨父親一麵說著深愛母親,一麵又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地來往。
可昨晚的一次意外,他似乎對不該碰的人起了衝動,原本在夢裡也就罷了,然今日懷裡抱著的分明是妻子,他卻也做出了和夢裡一樣的舉動。
這同他父親有何區彆?
完全與他信奉了二十年的準則相悖。
更讓他不齒。
而他的妻似乎完全沒意識到,也毫無抱怨,愈發讓陸縉頭疼。
他說過會敬著江氏,並不想欺騙她,折辱她,但又無法解釋自己的行徑,更不恥像父親一樣為自己找借口,揉了揉眉心,便暫未對妻子開口。
隻承諾道:“你放心,你嫁過來時我雖不知,但既已成了婚,我絕不會再納妾,亦不會有旁人,家塾那邊的女子你完全不必擔心,母親若是逼你,你隻管推給我,我會去同她說。”
江晚吟甫一聽他這番話,連眼睛都忘了眨,極為震驚。
她見慣了表裡不如一的,譬如她那父親,小時總是在她娘親那裡貶低梁氏,在梁氏那邊看不起她娘親,她未曾想到還有人當真從心底裡敬著正妻,願意為妻子摒除雜念,自己解決外麵橫生的枝節。
這位姐夫,當真是清正自持。
“我明白了。”她替長姐輕輕地謝過,便是自己,心底裡也多敬了三分。
陸縉見妻子仍是一副柔順的樣子,愈發不知該如何麵對她。
江晚吟亦是無辜,他對她起了心思,並不是她的錯。
陸縉沉沉地站了一會兒,還是轉頭替妻妹開了口。
“昨晚我偶遇你的庶妹,她正為打碎了你一隻花瓶睡不著。她年紀還小,又是府上的客人,不好多計較,隻稍微教訓幾句便好,不必苛責。我庫房裡昔年存了不少瓷器,你若是喜歡,儘可以去挑。”
江晚吟昨晚不過隨口一說,更彆想到日理萬機的姐夫竟真的把她一個小庶女的話放在了心上,甚至待她如此寬容。
江晚吟頓時自慚形穢,從沒有像此刻這般厭惡替代這件事。
“好。”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背過身不敢再看陸縉。
陸縉亦是沒再多言,隻讓妻子今晚早些休息。
一出門,卻去了水雲間。
他並不像父親一樣,遇事總是逃避。
他需要再確認一次,今晚究竟是意外,還是他當真心思不純。
***
披香院
等陸縉走後沒多久,江華容便找了過來。
一進門,她語氣還是溫和的,但字裡行間卻滿是尖酸刻薄的妒意。
“三妹妹,我同你說過,我是正妻,你扮的是我,隻需端莊持重,郎君自然便會敬著,切不可學那些勾欄做派,更不可將秦樓楚館裡的那一套用在郎君身上。否則,等事情一了,我可學不了你這般輕佻的手段。你也不想叫我難做吧?”
江晚吟自從知曉了陸縉方才心裡另有人之後,現在再聽嫡姐這番夜郎自大的話,隻覺得可憐又可笑。
她搖搖頭:“方才同我無關。”
江華容自然不信,郎君是那樣穩重的人,怎麼可能?
隻提醒道:“即便是郎君一時衝動,你也需多規勸。”
“他並不需我規勸,他方才說了不會納妾,亦不會有旁人。”
江晚吟將方才陸縉的話一一轉述給她。
江華容聽了,卻隻嗤笑一聲,並不相信。
“這些不過是口頭說說罷了,當不得真,眼下還是嫡子要緊,你隻需儘快懷上,我同郎君的事不需你插手。”
江晚吟沉默了,從前旁人總說他們身份不配,但此刻,她卻從心底裡覺得嫡姐配不上姐夫。
他們無論是品味,還是心性,都遠遠不在一個層級。
便是生了孩子,嫡姐就真的能拴住陸縉嗎?
江晚吟忽然想起那個今日讓陸縉失-控的女子來,那個女子能這般牽動他的心緒,若是她使了手段,嫡姐恐怕很難抵擋吧。
可那個女子,會是誰呢?
江晚吟頭一回生出了好奇,隻低著頭暗自思索著,任長姐訓斥。
好一通,江華容才放她走。
江晚吟終於解脫,一路上卻百思不得其解,仍在想那個女人,穿過小徑,拐過廊廡,等回了水雲間的院子時,她方暫時擱下。
誰知,一抬頭卻在風燈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江晚吟倏地站住,胸口頓時一緊,有什麼東西幾乎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