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論起來昨天晚上她當真沒伺候皇帝高興。
落在顧蓁蓁耳中便不是那個滋味了。
有昨日禦花園之事在前,兼之把皇帝陛下的這些賞賜赤條條擺在她麵前,分明是故意向她炫耀。
是炫耀也是挑釁。
想到這一點,想到雲鶯暗地裡指不定怎麼笑話她,顧蓁蓁再壓不住脾氣。
“雲才人,得過陛下賞賜的人多著呢。”臉上笑容淡下去兩分,顧蓁蓁盯一眼雲鶯,又抬手扶了下發間的赤金嵌寶石雙蝶步搖,暗暗提醒雲鶯她也得過陛下賞賜,最後輕抬下巴道,“若此時便恃寵而驕,洋洋自得,隻怕不好。”
“才人”兩個字,顧蓁蓁說得極重。
這是讓雲鶯要自重身份呢。
雲鶯聽得明白,卻不想浪費力氣和顧蓁蓁起口舌之爭。
看著顧蓁蓁倨傲的模樣,她悠然從匣子裡取出那支鑲珠嵌寶玉花蝶金釵。
這支金釵做工考究,比顧蓁蓁戴的那支步搖更精致,金釵上麵鑲嵌的寶石與珍珠亦是品質極佳。
而這樣的金釵在這些賞賜裡也談不上最好的。
雲鶯捏著金釵佯作細細端詳:“顧美人,你說嬪妾戴這支金釵會好看嗎?”不待顧蓁蓁應聲,她喊來碧梧替她將金釵戴上。一支金釵不夠,又陸陸續續從匣子裡挑出許多首飾,一一讓碧梧幫她戴上了。
轉眼間匣子裡的那片金光轉移到雲鶯的頭頂。
顧蓁蓁從旁看得目瞪口呆,到底如這般胡亂堆砌,不拘多麼精致好看的首飾也要失去光彩。
偏雲鶯看著渾然不覺。
甚至讓大宮女去取來一麵銅鏡,已然笑吟吟攬鏡自照,眼底流露滿意之色。
“不愧是陛下賞賜的東西,便是怎麼戴都好看得緊。”
“顧美人,你說呢?”
雲鶯照過一會兒銅鏡,對自己這幅花蝴蝶般的滑稽模樣很滿意,忍不住笑。
徹底啞口的顧蓁蓁:“……”
顧蓁蓁隻是覺得無言以對。
她從前怎麼不知雲鶯原是如此庸俗淺薄之人?這樣多好物落到雲鶯手裡,實在是暴殄天物。
顧蓁蓁心下一陣扼腕,深覺過來清竹閣純粹沒事找事。
又因此心底生出幾分幽怨,怨連雲鶯都比她先得到陛下的寵愛。
不到一盞茶功夫,顧蓁蓁告辭而去。
雲鶯讓碧梧替自己去送一送她,彎唇慢悠悠放下銅鏡。
“娘子好端端的怎麼和顧美人置起氣來了?”顧蓁蓁一走,碧柳按捺不住笑著問雲鶯。在碧柳看來,雲鶯這滿頭金釵簪子步搖的模樣便是和顧蓁蓁置氣的結果。
“快來幫我把這些卸了。”
雲鶯揉一揉發酸的脖子,這麼多的首飾堆在頭頂,實在讓脖子受累。
但她這麼做可不是在和顧蓁蓁置氣。
隻是對付顧蓁蓁這樣腦子不多的人也不需要有太多的腦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足夠了。
彎彎繞繞太多,顧蓁蓁看不明白,屆時無非白費力氣。
除此之外,她相信此事很快也會傳到那些對她變得上心的妃嬪耳中。
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一個看起來沒什麼腦子的妃嬪當然比心計深沉、心性沉穩來得讓人放心。
她無心博皇帝的寵愛,亦無意去重複前世的勾心鬥角。
何況沒有帝寵便沒有勾心鬥角的本錢,倒不如讓那些人把她看做比顧蓁蓁更沒有腦子的存在,樂得消停。
碧梧送走顧蓁蓁,回來和碧柳一起小心幫雲鶯將滿頭的首飾卸下來。折騰一場,受累了的雲鶯看這些首飾變得不大順眼,當即讓碧梧和碧柳把它們收進小庫房。
清竹閣發生的事在晌午便傳到許多妃嬪跟前。
又不僅是妃嬪,皇帝趙崇也知道了。
“臣妾看雲才人卻是個天真可愛的,才會因為喜愛陛下賞賜的首飾簪子便索性戴了滿頭。”德妃陳雪珍借著送甜湯來見皇帝,說笑之間聊起雲鶯和顧蓁蓁之間發生的這一樁,末了含笑評價道。
【這雲才人也是個沒腦子的。】
【幸得陛下最不喜這等沒有腦子的人,雲才人的恩寵算是到頭了。】
趙崇不動聲色聽著德妃口中的話,同樣聽著她的心聲。
然而德妃眼裡佐證雲鶯沒有腦子的一樁事,在趙崇聽來卻頗有幾分意趣。
沒有腦子?她才不會是沒有腦子。
趙崇回想起昨夜和今早雲鶯那些心聲,再聯係她今天反常的舉動,反倒好奇起她為何如此。
“小娘子心性罷了。”
淡淡說得句,趙崇對德妃道,“朕尚有許多奏折未批,你先去吧。”
聞言,哪怕舍不得離開,德妃也唯有道:“陛下既有正事要忙,那臣妾便不打擾陛下了。也望陛下勤勞國事之餘保重身體,有勞有逸。臣妾……”趙崇一抬眼,那句“臣妾會在瓊華殿等著陛下”未能真正說出口,德妃隻一福身說,“臣妾先行告退。”
趙崇頷首,德妃依依不舍離去。
之後他並未多想雲鶯的事,繼續批閱起奏折。
“陛下,該翻牌子了。”不覺天色漸晚,內侍太監已領人捧著妃嬪的牌子進來請趙崇示下。
趙崇頭也不抬,口吻隨意道:“去清竹閣。”